我的冷静期持续了七天。
从医院狼狈逃出来后,我就把自己关在小小的出租屋里,像只受惊的蜗牛缩回壳里,任凭外面世界天翻地覆。一直缩到老班真正清醒的那天。
筱芸成了我壳外唯一的守护者。这丫头,大概是怕我想不开,干脆直接拎包入住,霸占了我一半的床铺,美其名曰“贴身安保”。
我心口那只小鹿,自从病房那场惊天动地的坦白后,就没消停过。
“筱芸……” 我第无数次开口,声音闷闷的,带着连自己都嫌弃的犹豫不决。
“嗯?我的小祖宗,又想问什么哲学命题了?”她正盘腿坐在地板上削苹果,头也不抬,语气却熟稔得像已经预演过千百遍。
“要是……” 我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要是我还是不够好,配不上他怎么办?他那么好,那么耀眼……”
筱芸手里的水果刀“啪”地一声拍在桌上,苹果皮断了。她转过身,盘腿坐直,双手叉腰,瞪着我:“顾清韵!你脑子里灌的是不是浆糊?他好?他好个屁!他要是敢因为你‘不够好’这种狗屁理由嫌弃你,老娘第一个冲去把他揍成猪头!”
“那……那要是之后……” 我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难以启齿的恐惧,“……我又像上辈子那样……产后抑郁了……怎么办?变得那么糟糕……拖累他……”
这是我心底最深的恐惧,是前世噩梦的核心。说出来时,指尖都冰凉了。
筱芸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了。她沉默了几秒,然后站起身,走到床边,挨着我坐下。没有像刚才那样咋咋呼呼,她伸出手,轻轻握住我冰凉的手,掌心温暖而干燥。
“清韵,”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是说如果,老天爷不长眼又让那破事缠上你——你放心。我第一时间就把你和宝宝打包带走!咱们才不受那委屈!我带你们去旅行,去最漂亮的地方,看最好看的花,吃最好吃的东西!什么产后抑郁,咱们给它来个‘心花怒放大旅行’,把它冲得渣都不剩!让他夏落霞一个人在家急得跳脚去!”
“噗……” 我被她这“心花怒放大旅行”的形容彻底逗笑了,虽然眼里还含着泪花。
“还有,” 筱芸见我笑了,胆子更壮了,继续掰着手指头规划,“要是你觉得耽误了他事业?那简单!我就来耽误你的事业!拉着你创业,搞事情,让你也忙得脚不沾地!这样你们俩就扯平了,谁也别嫌弃谁耽误谁,多公平!”
这时我又小声嘟囔着:“可这样对我们家筱芸不公平,会累着她的!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回报人家。”
“哎呀管它呢!” 筱芸大手一挥,毫不在意,“意思到了就行!总之,顾清韵你给我听好了!”她双手捧住我的脸,强迫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是纯粹的、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支持,“你顾清韵,配得上世界上所有的好!夏落霞那小子眼光毒得很,他选了你,就说明你值得!别老想着前世那些破事把自己困死!这一世,你有我,有老班他们,有爸妈,现在还有他——那个带着记忆追过来的傻瓜!咱们人多力量大,还怕什么妖魔鬼怪?”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带着某种魔力,一点点驱散着我心底盘踞的阴霾。那堵名为“恐惧”和“不配得感”的冰墙,在她这近乎不讲理的、带着烟火气的温暖承诺下,似乎真的在慢慢融化。
是啊,这一世,真的不一样了。我有提前的预警,有朋友毫无保留的支持,有家人……还有那个,同样带着记忆,固执地、笨拙地、甚至不惜放血也要重新抓住我的……傻瓜。
“嘀嘀嘀——”手机尖锐的铃声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静,是师母打来的。
我和筱芸对视一眼,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喂?师母!” 我几乎是秒接,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清韵啊,” 师母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明显的疲惫,却也有着劫后余生的轻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老林他……彻底醒了!精神头还不错,就是……咳,有点惦记他那个得意门生,还有他的‘救命恩人’。”师母顿了顿,声音里的笑意更明显了:“他让我问问你们俩……什么时候有空,去他面前……嗯,‘汇报’一下思想工作?”
电话这头,我和筱芸同时倒吸一口冷气。老班醒了,而且,听师母这语气……病房里那场惊天动地的“地板诉衷情”,怕是已经通过某种渠道,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她那。
七天冷静期,宣告结束。真正的“审判”,或者说……新的开始,似乎就在医院的病房里,等着我了。
我握着手机,手心微微出汗,下意识地看向筱芸。她冲我用力地点点头,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眼神里写着:别怂!该面对的,跑不掉!有姐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