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咕噜咕噜”的发出声响,把美好的一切抛掷脑后,还好现在还是晴天,橘红色的阳光像是稀释了的血液,但至少还能够让人看清前路,长着暗紫色矮草的原野上,稀稀拉拉的有几棵树伸展着扭曲的枝条,被风吹动就会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声。
远处还算清澈的河流,时不时会有长满獠牙,头顶挂着像灯笼一样的触角的大鱼跃出水面,伴随着鳃的鼓动声,“噗”的一下落进水里,溅起数尺高的水花。
“据说这条河流就流向那座内海上的恶魔岛,所以生物也显得更加狂暴,在教会很早的时候,就有把犯人扔进这条河里的刑法,自然现在已经废除了。”
随行的骑士手握着印着教会纹章的盾和系着条纹花带的长矛,身穿着用精铁打着的铠甲,向随行的商人们聊起了历史,很难不想到这些骑士们讲的事不是为教会的权威做的宣传,在骑士们叙述的历史里无非是教会的光辉,和英勇善战的骑士游历四方,又古龙和恶魔战斗的故事。
塔莎洛对此毫无兴趣,只是跟在车队中间,和彼得大叔聊聊天解闷,而塞可则一脸兴奋地冲到了最前面,津津有味地听着骑士们一个接一个的说着。
秋天的白天还算是长的,人们在黄昏时分收集起已经枯萎的粗树枝,在一段裹上引燃的木棉花做成临时的火炬准备夜间赶路,在外面的夜晚贸然露营是可能会出人命的,毕竟夜间出行的怪物往往都会成群结队。
如果只是呆在一个地方点燃篝火的话,很快就会被包围,然后就只能负隅顽抗了。
塔莎洛强忍着困意打起精神,注意着四周的动静,骑士在前面护航,所以像她这样的护卫就只能来回的在整个商队前后巡逻,附近也都是些同为魔法师的护卫,总会让塔莎洛感到安心一点。
塞可枕在彼得大叔的腿上,已经有了轻轻的鼾声,对这么小的孩子来说,熬夜对身体发育很不好,而且也没有让他醒着的必要。塔莎洛路过的时候,会轻轻地为这个旅伴整一整盖在身上的毯子。
这一天下来的相处,完全证实了这个孩子的天真无邪,他最开始的那句话,应该就是从心底发出的而不是客套的奉承,塔莎洛这样的想着,突然在旅队的最前方传来了骚动的声音。
“有魔狼!全体摆好阵形准备!”
“救命啊!!!”
“唔……我的手臂……”
骑士戒严的声音,还有哭喊声,呜咽声一股脑地涌进塔莎洛的耳朵里,吵得她感到嗡嗡作响,她站在队伍的末尾,距离最前面还有近百米的距离,充斥着已经混乱的人群,而在正后方,也有着数双鲜红的眼睛,正盯着眼前的猎物。
保护的本能使得她立刻剑刃出鞘,一团炙热的火焰升起,向扑来的魔狼腹部挥力一斩,被切成两半的残骸,硕大的伤口处被烧成一片焦炭。飘散的白发和手中的烈焰相照。仿佛冰与火的共舞。
塔莎洛不记得自己已经挥舞了多少剑,只是当狼群散尽的时候,天边已经露出了一抹浅黄色,潮湿的空气也渐渐变得清爽起来。
把剑插到地上,扶着剑柄的她喘着粗气,自从参加护卫以来这还是头一次遭遇这样规模的魔物袭击,在这最北的地方,就连魔物活动都像被冻结了一样,所以对塔莎洛来说丝毫没有压力,但这一次明显感到体力不支。
她休息了一阵,然后向车队的前面走去,路上经过了不少尸体,在昨天晚上殒命的人们还有突袭的魔狼,所有的梦想和希望,在这片荒芜之地,被可怕的自然碾得粉碎。
彼得大叔和塞可,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呢?
他们在车队的中间,按理说是最安全的地带,应该不会出事的吧?
怀着这样的忐忑,她走到了车队的中间,看向彼得大叔的马车。
很让人高兴的是,离老远就能听到彼得大叔和塞可的谈话声,看来他们现在还活着,不过比较坏的就是,塞可的声音似乎是在哭泣。
当塔莎洛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她也明白了塞可哭泣的理由:他被狼群带走了自己的左臂。
虽然不是惯用手这件事就可以让正常人感到安慰了,但是残疾都这个孩子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因为就连塔莎洛这样不信神的家伙都知道,成为神职人员的首要条件,就是有一副健全的身体,可以为神明传递神的旨意。
绑着绷带的缺失的左臂,无疑将这个孩子最美好的梦毁灭了,那个穿着长袍向人们播散福音的身影,从小小的脑子里逐渐淡去,又留下很深的烙印,他的神并没有眷顾他,这就是生存在巢外的人必须承受的苦涩。
想到这里,塔莎洛又轻轻地把手搭在剑鞘上,这把剑,是她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那个无拘无束又格外强大的父亲,把亲女儿扔在一个偏远的地方,留下一把剑就独自在世界各地旅行,现在塔莎洛已经想不起来他的样貌了。
但毫无疑问,父亲的这把剑就是塔莎洛所信仰着的神明。
假如手中的这把剑突然消失的话,我也会感到无助的吧,也许也会像这样失声痛哭,一想到这里,仿佛浑身的力量被抽空般,她张开的嘴边想要流出的那些安慰的话语全部都失去了力量。
她就只能安静着看着眼前的孩子流尽了眼泪,发出呜咽的声音,在疼痛中累到睡着,彼得大叔把他搬到麦堆上,着熟悉的气味多少会让这个可怜的孩子好受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