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蛋糕店出来，午后温暖的阳光已经变得柔和，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好、好多人……”
无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让他有些目眩。
街道上，兽人壮汉扛着巨大的货物箱隆隆走过。
路边上，精灵商人优雅地展示着流光溢彩的魔法饰品，对面的人类小贩扯着嗓子叫卖，旁边还有几个讨论着晦涩术语的学者挤在一个书摊前。
各种种族、各种口音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活力，也让他这个刚从荒原出来的“乡下人”感到一丝无所适从。
“跟紧点，笨蛋无，看什么呢！别走丢了！”绯夜倒是如鱼得水，她自然地伸手拽住了无的斗篷一角。
无被她这么一拽，注意力从纷乱的街景回到了她身上。
看着她拉着自己衣角的背影，心里莫名地安定了一些，但嘴上还是忍不住嘀咕：
“我又不是小孩子……”
“在姐姐我眼里，你就是个需要照顾的笨蛋弟弟！”
绯夜头也不回，理直气壮地说，然后突然在一个装饰着精美木雕和飘着淡淡染剂味道的店铺前停下脚步：
“到了！”
无抬头看去，店铺的招牌上画着一卷七彩的布料和一根闪亮的银针，旁边用通用语写着“艾尔莎工坊”。
“欢迎光临！”
一位戴着单边眼镜、气质温和的狐人妇女迎了上来，她的目光在绯夜拉着无衣角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露出了然的微笑：
“两位需要些什么？本店新到了一批从东方精灵国度运来的丝绸，非常适合这位小姐……”
绯夜松开了无的衣角，双手叉腰，用大拇指指向还有些局促的无：
“老板娘，给这个笨蛋来几身像样的行头！要能让他看起来不那么像刚从荒原里刨出来的那种！”
“喂！”无抗议道。
老板娘掩嘴轻笑：“明白了，是要为这位先生挑选衣服。请这边来，我们有很多款式。”
接下来的时间，对无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绯夜展现出了惊人的热情和……独裁。
“这件！试试这件冒险者风格的皮甲外套！虽然防御力不怎么样，但看起来超帅气的！”
“这件不行吗？那这件！文艺一点的，像吟游诗人？那你背把剑，不是可以冒充有文化的剑士吗？”
“唔…这件成熟的贵族礼服也不错嘛！虽然你穿起来可能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鬼……哈哈哈！”
无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绯夜和老板娘推进试衣间，换上一套又一套风格迥异的衣服。
每换一套，绯夜都会围着他转圈，上下打量，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嘴里还念念有词。
“嗯…肩膀这里好像有点空…果然笨蛋无还是太瘦了！”
“转个圈我看看！啧，走路姿势还是那么呆！”
“抬头挺胸！对！就是这样！……唔，好像勉强能看了。”
这家伙到底哪来的这么多精力？选衣服比跟魔族打架还累……
吟游诗人？我连五音都不全好吗！
贵族礼服？这玩意在荒原上走两步就全是灰了，而且紧得要命……
然而，当无不经意间瞥到试衣镜里，站在他身后、正拿着一件帅气修身猎装在他背后比划的绯夜时。
她那双因为专注而闪闪发光的琥珀色眼睛，还有微微抿起的嘴唇，他的话语就莫名卡壳了，脸上也有些发烫，只好别扭地移开视线。
就在无快要精神崩溃的时候，绯夜似乎终于满意了，拍了拍手：
“好了！就刚才试过的那件深蓝色旅行者外套、那件米色的亚麻衬衣，还有那条棕色的耐磨长裤！老板娘，包起来！”
无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终于解脱了。
他正准备换回自己那身破旧但舒适的衣服，却听见绯夜对老板娘说：“等等，我也试试几件。”
“诶？”无一愣。
而绯夜已经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女装区，开始兴致勃勃地挑选起来。
无只好坐在一旁的休息椅上等着：不是急着要去救济站吗？怎么自己又试起来了？女人真是难以理解……
但很快，他的吐槽就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不知所措。
试衣间的帘子刷地一下拉开。
第一套是充满活力的青春可爱风：鹅黄色的百褶裙，配上白色花边衬衫和一双小巧的棕色皮靴。
绯夜转了个圈，猫耳俏皮地抖动，笑容灿烂得像个小太阳：“笨蛋无，怎么样？”
无看着眼前仿佛换了个人似的绯夜，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脸颊微热，眼神飘忽地点头：
“嗯…还、还不错。”
确实…很可爱，有点像…像城里那些无忧无虑的大小姐，但感觉有点不像她了…
第二套是性感御姐风：一套剪裁大胆的深紫色贴身皮甲，旨在完美勾勒出穿着者成熟曼妙的身材曲线。
绯夜努力摆出姿态，眼神故意装得慵懒而危险，她靠在试衣间的门框上，用自以为带着钩子的声音问道：
“哦？那边的小哥~有没有被姐姐我迷住呀？”
无刚才被那套青春可爱风弄得有点心跳加速，此刻正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本想用他惯有的挑剔目光审视，可看到这番景色，心跳的更快了。
“唔…这套吗？还行吧？”
他的视线在绯夜身上扫过，尤其是在那件皮甲刻意强调的胸部区域停留了一瞬，然后几乎是脱口而出：
“总感觉哪里空荡荡的，好像有点太小了？是不是……尺寸不太对……”
试衣间门口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绯夜脸上那副故作慵懒的表情瞬间僵住，然后迅速泛红，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
“变态！！色狼！！你个色情白痴！！”
紧接着绯夜的头低了下来，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坏：
“笨——蛋——无！！！”
一声羞愤交加的怒吼打破了服装店的宁静。
绯夜甚至忘了自己还穿着那身行动不便的性感皮甲，一个箭步冲上前，跳起来就用拳头猛钻无的太阳穴。
“什么意思？！什么叫空荡荡的啊？！什么叫太小了？！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荒原野人！变态！白痴！笨蛋！我打死你！！！”
“痛痛痛痛——！”
无被打得抱头鼠窜，完全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我、我说的是事实啊！那件皮甲的设计明明就是给更、更…丰满一点的人穿的嘛！你穿起来就是不合身啊！”
无的眼神拼命躲闪：这家伙怎么了？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确实有点空啊！明显不符合设计初衷！难道指出不合适也有错吗？
绯夜的脸更红了，拳头不停地敲打在无的背上：
“闭嘴！你还敢说！给我去死！去死两次啦！”
她简直要气疯了，这个木头不仅毫无审美，居然还敢对她的……进行如此直白且侮辱性的点评！
此刻什么性感御姐风，什么暧昧氛围，全都见鬼去吧！她只想把这个不会说话的混蛋揍成猪头。
老板娘在一旁看着这场闹剧，忍笑忍得肩膀直抖，连忙上前打圆场：
“好啦好啦，这位小姐请息怒。这位先生……嗯，可能不太懂得欣赏这种风格的美。这件皮甲确实更强调……呃……成熟的韵味，或许下次有更合适的款式。”
绯夜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狠狠瞪了无一眼：
“你这辈子都别想懂了！笨蛋！！”
然后气鼓鼓地冲回试衣间，“唰”地一下拉上了帘子。
无揉着发痛的脑袋，一脸茫然和委屈：
我说错什么了？女孩子的心，真是比荒原上的天气还要难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