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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
冰冷的雨水如同无数根透明的针,持续不断地刺击着轿车的挡风玻璃。雨刷器徒劳地左右摆动,刚抹去一片水幕,新的雨水又立刻将视野变得模糊。
车内,空气比窗外的雨夜更加沉重。
「我真是受够了!你的眼里永远只有你的公司,你的会议!这个家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一个提供食宿的旅馆吗?」
母亲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沙哑而尖锐,每一个字都带着长期压抑后濒临崩溃的边缘。雪野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的表情——那双和自己相似的紫色眼眸一定因为愤怒而睁大,精心描画过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
「我不工作,谁来付这些永远付不完的账单?谁来维持你现在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生活水准?美咲,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天真!」
父亲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的声音低沉,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怒火,但那份怒意依然从每个字的缝隙中渗漏出来,弥漫在狭小的车厢内。
长谷川雪野瘫在后座,整个人深陷在柔软的真皮座椅里,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精美人偶。她的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排座椅的靠背,对前方传来的、早已司空见惯的争吵彻底麻木。这样的对话,在她十六年的人生里重复了太多次,多到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漠然。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像在收听一个信号不良的、嘈杂的电台节目,甚至连调整坐姿的欲望都没有。
「我的生活?你以为我想要的就是这种只剩下物质的生活?」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告诉我啊!每次都是这样,除了抱怨和指责,你还会什么……」
声音逐渐拔高,像两根紧绷到极致的琴弦,发出刺耳欲裂的嗡鸣,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断。
雪野微微蹙起秀气的眉毛,将脸偏向冰凉的窗玻璃,试图用那一点凉意隔绝掉一些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她只是告诉他们,她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公寓,为了高三能有个安静的学习环境。结果,就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名为「关心」实为「质问」的探望,以及这必然伴随的、永无止境的争吵。她累了,真的很累。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能像水蒸气一样,从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里彻底蒸发掉。
就在母亲深吸一口气,胸腔明显起伏,似乎想要发出更尖锐、更具破坏力的控诉时——
「吱嘎——!!!!」
一声极其刺耳、仿佛要撕裂灵魂和耳膜的紧急刹车声,猛地穿透了所有的争吵,如同利刃般划破了雨夜的喧嚣!
紧接着,是金属被巨力疯狂扭曲、挤压、撕裂发出的绝望呻吟,玻璃瞬间爆裂,化作无数锋利的碎片如暴雨般飞溅!一股无法抗拒、蛮横无比的巨大力量从四面八方袭来,粗暴地拉扯、冲撞、碾压着车内的一切!
世界在她眼前疯狂地旋转、颠倒,色彩和声音混作一团模糊的、毫无意义的色块与噪音,然后,一切归于一片无边无际的、沉重的黑暗与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