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沫很慌张。
不是因为月考，更多的是因为楚奈的出现。
楚奈就坐在对面，和自己的距离可能不足一米，自己只需要微微抬头，就能看到对方那琥珀色的、深邃的眼瞳，只需要稍稍吸气，就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淡淡的花香。
月考的结果她早已预见，只不过是又一次垫底而已。
被父亲强行塞进这个几乎算是市内最好的学校，加上自己的成绩从来没有好过，上课赶不上进度似乎是理所应当的。
自己平时虽然会不时问林夕问题，但老实说，目的和想要提升成绩几乎算是毫无关系，单纯只是贪恋在现实与人交流本身。
所幸自己演技还算好。
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是频频点头还是做得到。
这么多天来也没被发现。
回到家之后，更是天天和那个人玩游戏，早已将学习什么的抛之脑后。
——可为什么楚奈会突然跑过来啊！？
沈沫知道楚奈，倒不如说很难不知道。
即便以沈沫的自闭程度，也能在上学和出校门的时候听到人们议论。
“十二班的太阳小姐。”
人们是这么称呼她的。
沈沫不知道这个叫法从何而来。
但光是在暗处悄悄窥视着楚奈，沈沫就感觉这个称呼当之无愧。
从未出过错的仪态，天赐般的外貌，平易近人的态度。
——完美的简直像是奇迹。
和自己相比，楚奈几乎是另一个极端。
一个阴暗，一事无成，就连和人交流都做不到，而另一个闪耀的让人没法直视。
也正因此，沈沫畏惧着楚奈。
——如果自己也能和她一样就好了。
畏惧着这个自己无比向往的身影。
好在以楚奈的身份，从不会接近自己这个蜷缩在阴影里的生物。
能让沈沫可以安心的在教室一角生存下去。
直到今天，直到此刻。
不行。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已经苦熬半小时的沈沫决定做出改变。
越是看着对方平静的态度，越是看着对方学习的样子。
沈沫就越觉得自己赖以生存的空间即将被挤压到极限。
用着控制不住抖动的手，沈沫拼尽全力写下了纸条。
——只要，只要将它送到那个地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沈沫如此希冀着。
看着他接过，看着他打开，看着他即将起身。
——没错，就是这样。
血液在欢呼，灵魂在雀跃。
曙光，近在咫尺。
“你是叫沈沫对吧？”
轻柔的声音炸响在耳边。
沈沫感觉自己的血液好像被抽干了。
明明是十月，周围却冷的像是冰窖。
要怎么回复？纸条吗？会不会不太礼貌？
要装做没听到吗？
不行干脆伪装自己是哑巴吧，反正她也没见过自己开口。
沈沫还在思考，但身体快过了大脑。
“....是。”
用着干涩无比的嗓音，沈沫勉强的吐出了这个字。
不知何时僵硬起来的四肢停止了抖动，或者说没法抖动了。
为什么记住我呢。
为什么要提起我呢。
为什么要在意我呢。
明明我只是一个躲在阴暗角落的小角色。
“我看你一直在看这一页，一直下不了笔是有什么问题吗？”
温柔的声音从刘海后传来。
沈沫将视线抬高了一个微不可察的角度。
透过刘海，沈沫能看见对方的眼睛。
纯粹，毫无恶意。
她只是想帮助一下自己。
沈沫能看出这点。
但善意却让她分外煎熬。
——别拆穿我啊。
沈沫能感受到自己脸上散发的热度。
“没...没怎么。只是...走了下...神。”
磕磕巴巴的说出了蹩脚的话。
——好假。
就连沈沫自己都不相信。
对面的楚奈却依旧一副微笑的样子。
“好的，有问题可以问一问林夕。”
没有纠缠的追问，语气依旧温柔。
“喂喂，这种情况说出来的不应该是包在你身上吗？”
旁边的林夕开口吐槽道。
——啊，话题终于离开我了。
沈沫感觉自己像是离水太久的鱼，此刻终于接触到了赖以生存的物质。
“我没这个自信。”
“那也别把话题推向我啊。”
“只不过是最优解罢了。”
看着二人平静的互相吐槽。
沈沫有些放松，又有些没来由的哀伤。
——原来他连楚奈这种角色都能应付吗。
悄悄侧过头，沈沫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林夕。
——真羡慕。
......
——原来沈沫在紧张到极致时也会说话啊。
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二人交谈的林夕有点惊讶。
平时虽然很想提意见，但是看着沈沫那一脸害怕样，林夕又实在做不出逼人的事。
今天的楚奈倒是给了这么个开口机会。
虽然看起来沈沫像是被处刑了一样。
不过林夕还是觉得沈沫能多开开口会更好。
——话说回来，楚奈居然认得沈沫吗？
林夕很确定，这两人以前是从未交流过的。
虽然以前楚奈说过她记性很好，但这么夸张依然让人意外。
不过更让人意外的还是这份温柔。
这是林夕第二次看到楚奈这幅模样。
虽说知道平日里的楚奈绝不会是与自己交流时那样的清冷姿态。
但像如此温柔的态度，林夕上一次见到还是在开学报道时。
——究竟哪个才是楚奈真正的样子呢？
林夕不知道。
话题在二人相互吐槽后终止。
教室再次陷入了早先的寂静，只留翻书和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
三人就这么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
直到沈沫按捺不住的打破了寂静。
“那..那个。”
干涩的嗓音再次传了过来。
——千年难遇的沈沫开口今天居然能见这么多次。
在心底默默为沈沫加油的林夕不由感叹。
“我可以...走了吗？”
——怎么说的好像我们把你绑架了一样？
林夕腹诽道。
“哦好的。”
从座位上退开，眼望着抱着书包的沈沫飞快的消失在后门。
——速度还是一如既往。
坐回原位，林夕正准备继续复习一下。
“很可爱呢。”
空灵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
——哪看出来的？
“何以见得？”
林夕一边低头在题目上写写画画，一边问道。
“你不觉得这种极致的社恐很有动画感吗？”
林夕抬头看向楚奈，她正双手掌握着笔，目光飘忽，不知道想些什么。
夕阳透过没拉的窗帘落在课桌上，照的上面的灰尘和不知何时留下的笔污清晰可见。
呼了口气，擦了擦书桌。
“有点吧。”
——你不也是吗。
林夕心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