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多罗西依旧不相信伊莱夏有能力挡下自己的武技。虽然伊莱夏表现出了远超二痕战士的水准,但他的素体能力摆在那里。
多罗西只当是伊莱夏过于自信,以及对自己武技的威力不清楚,所以才敢上来迎击。
「啧,真是的!」 伊莱夏无奈地自言自语。
看来,多罗西是不会相信自己的话了。那还能说什么呢?只要自己不撤,多罗西就还会把蓄力完成的武技压制下去。
伊莱夏扭动手腕,一股力顺着剑柄传至剑身,通过剑形成的杠杆将力放大,原本不大的力量到了剑尖处就已经十分可观了。
这股来自侧向的推力,竟然轻易地撼动了多罗西的砍刀。只听叮地一声脆响,砍刀就猛然偏向右边。
伊莱夏顺势借着砍刀的反推力,同时右脚发力,踏住地面,整个人便迅速向左边退去。
就在他向左滑走的下一刻,多罗西压制已久的武技瞬间爆发。
如同洪水冲垮了大堤,肆虐宛如凶兽的白气一泻千里,化成一层薄如蝉翼的风刃,自刀身剥离而出,切割前方的空间,压缩着旁边的空气,悍然斜斩向右前方。
风刃以肉眼难辨的超高速,破开一路上的气体,甚至空气还来不及补充进风刃划开的区域,它便留下一道几近真空的空腔,威势丝毫不减,直奔着远处的森林袭去。
那些树木在风刃面前,与豆腐没什么区别。它轻而易举地斩断路径上的所有树木,在接二连三的爆鸣之中,在十数棵巨树咔嚓咔嚓地倒塌之中,一头扎进地面内部。
「轰 ——」
仿若来自地心深处的闷响,大地一阵战栗。刚才风刃没入地下的位置,无数泥土、碎石,连带着密密麻麻、盘根错节的植物根系,喷射一般冲天而起,向着四面八方扩散,有的被炸上天空十几米才开始下坠。顿时,那片森林上空下起一阵由渣土与植物根系组成的暴雨。
有几棵树被这源自地下的剧烈爆炸连根掀翻,以地面被切开的豁口为中心,呈放射状向各个方向歪七扭八地躺着。
尘土缓慢沉降,渐渐将这一击之后的惨况完全显露出来。之前还有烟尘阻碍视线,现在终于能看清了。
森林之中,明显出现了一片空缺。此时若是从上空俯视,则能很明显地看见,郁郁葱葱的树冠层边缘,极其突兀地秃了一块。
风刃所过之处,留下了一条愈来愈深的沟壑,在它划过的路径上,寸草不生,片甲不留。那些娇弱的草本植物早已被绞成了碎屑,落入翻出的泥土,几乎看不见了。
这就是三痕战士发动武技全力一击所能造成的破坏,恐怖如斯。试想,若是打在人的身上,人体恐怕只有一种下场 —— 像那些被风刃卷过的草本植物,渣都不剩了吧。
原本,多罗西预设中的风刃威力不至于达到这个地步,而且方向也是直指地面,奈何因为伊莱夏导致蓄力失控,幸好伊莱夏在最后关头挑动砍刀,迫使这道风刃向右前方击发,否则,多罗西自己也难保不被波及。
不远处,伊莱夏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切尘埃落定,胸口的起伏逐渐缓和下来。刚才消耗的体力,终于恢复上来。
他的头发因为风刃爆炸的余波飘动,显得有几分凌乱,发丝之间,还夹杂着零星的土碴。发根处,已经被汗水浸湿,倒不是因为紧张,单纯是短时间体力消耗过大而已。
而多罗西仍然站在原处,刀尖朝下杵在地上,整个人的重量都依托在了砍刀上,身体前倾,背部微弓,头颅深深埋下,双手搭在刀柄两侧。
「呼 —— 呼 ——」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腔贪婪地索取氧气,一下一下地扩张,又一下一下紧缩。仿佛是溺水后刚被捞上岸的人,就连神色都如出一辙。
双眼紧闭,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嘴巴一直张开,好让更多的空气流进肺部。
他的大脑,此刻还处于一片空白的状态。身体刚承受了超出极限的魔素冲击,每一根神经都淹没在撕裂般的疼痛当中,脑子根本没有余力去处理疼痛以外的东西。
「啪。」 一只手忽然拍在自己肩上。
神经猛然跳动,牵拉着肌肉,多罗西条件反射似地回头。
「没事吧?」 伊莱夏正站在旁边,语气虽然很平淡,不过确实有关心多罗西的情况。
多罗西变成现在这副样子,还不是因为害怕武技伤到伊莱夏,不管怎么说,伊莱夏都要承担一部分责任。
终于,多罗西的思维开始一点一滴回归。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空白的脑海,再度填充上来自眼球的色彩。
伊莱夏那张毫无情绪的面孔映入眼帘,多罗西勉强牵动一下嘴角,做出一个 「我很好」 的微笑,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现在的多罗西已经虚弱到难以开口讲话,怎么可能好呢。
「唉,逞强。你应该受了内伤。」
无奈地摇摇头,伊莱夏一语道破多罗西的真实情况。他的经验何其丰富?还能看不出多罗西到底有没有事吗?
现在,当务之急是立即找人给多罗西治疗。虽然现在从表面上还看不出什么,但过一段时间,内伤就会显露出来,比如皮肤开始渗血、呕吐不止,而且一旦到了那个时候,就有极大可能留下后遗症了。
「快,我背你去教会,找牧师给你疗伤。」
伊莱夏走到多罗西前面,半蹲下身体,示意他趴到自己背上。
多罗西的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木讷,他呆愣地杵在原地,仿佛被抽掉了所有灵魂,变成了一具木偶,对外界的一切刺激都不再做出反应。
「多罗西,多罗西?」 伊莱夏眉头微微皱起,心中忽然咯噔一下。眼下的情况,已经超乎了他的理解范畴。
「怎么回事?」
伊莱夏的第一反应,是多罗西的大脑也受到了冲击,出现了短暂的失能。
但大脑失能表现出的不应该是立即失去所有意识,而后昏迷不醒才对,怎么可能像多罗西这样僵在原地,仿佛失去了灵魂,变成一具木偶呢?
他自行起身,迅速靠近多罗西,第一时间便伸出双指,去探多罗西的鼻息是否存在。
大脑遭到冲击而引发的失能,是有可能导致呼吸停止或心脏停搏的。「姑且就将多罗西当作大脑失能吧。」 若是发生了这种最坏的情况,那么留给伊莱夏施救的时间就不足五分钟了。
五分钟内,从这里赶到卡斯托梅镇的教会,凭现在的素体能力,说实话,他一点把握都没有。更何况是刚才已经消耗了大量体力,还要背着多罗西的情况下。
就在伊莱夏的手指即将伸到多罗西鼻孔下方时,多罗西忽然发出一声闷哼。与此同时,他的双眸一下子清澈了,如同熄灭的火堆重燃起焰火;僵直的身体瞬间放松,悬在半空的手,啪嗒垂了下去;脚下一软,失去重心,整个人恰似失去了顶梁柱的房顶,轰然向前倾倒。
「小心!」
伊莱夏下意识伸手去扶,一把抵住多罗西的胸甲,可是多罗西的身体连同铠甲太重了,伊莱夏手上没劲儿,眼看就要托不住了。好在多罗西反应还算及时,赶在伊莱夏力竭之前,扶住了自己插进地面的砍刀刀柄,这才没有连着伊莱夏一同摔倒。
「真是…… 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多罗西的语气,虚弱中带着尴尬。一想到之前自己还信誓旦旦地拍胸脯说 「可以作为前辈带伊莱夏入门猎魔人这个职业」,现在却还要人家扶着,脸颊就忍不住地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