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学派」 这个词汇,伊莱夏有印象。但这不会让他感到吃惊。上一世,伊莱夏他们一行人战胜魔王后返程的路上,就听说了这个一夜之间便声名显赫的学派。
但灵魂学派真正开始大放异彩,是未来十年以后的事情了。
真正让伊莱夏吃惊的是,身处于卡斯托梅镇这个帝国边境小镇的多罗西,为什么会在灵魂学派出名之前,就知晓其存在。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消息的传播是极其缓慢的,更何况是在卡斯托梅这样消息滞后的偏远地区。
「你怎么现在就知道灵魂学派?」 伊莱夏脱口而出。
「啊?」
伊莱夏这一问,反而把多罗西搞懵了。多罗西完全无法理解伊莱夏在说些什么。
什么叫 「现在就知道」 啊?
「我…… 我很久之前就知道了,应该是十三年之前,我还是个十五岁的毛头孩子那时吧…… 不是现在才知道。」
伊莱夏忽然意识到自己所言有问题。
是自己先入为主了,代入了自己上一世的视角,但多罗西又不知道自己拥有关于未来的记忆。
「我的意思是,你从哪听说的。」 伊莱夏改口。
「这么说,你知道灵魂学派?那这事就好说了。十三年前,我因为某些原因,被灵魂学派的人救过一命,不过还是留下了后遗症。大概就是我的灵魂被修复过一次,所以相较正常人而言要脆弱一些,不能承担太大的魔素负荷,否则,便会像今天这样。」
「是这样…… 嗯,我明白了。」
多罗西言简意赅,已经解释得十分清楚了。
简而言之,多罗西因为体内魔素超负荷积压,超出了精神力能承载的极限,这才导致了本身就存在隐患的后遗症,表现出那样的症状。
虽然不知道原理是什么,但只要清楚多罗西并无大碍,就足够了。那些多余的、涉及复杂理论的东西,伊莱夏也懒得知道。
两人一边交谈,镇口也逐步在视野前方放大。其实,在这里就已经能看见教会的尖顶了 —— 那是整个卡斯托梅镇唯一超过三层的建筑。
「对了,有件事……」
伏在伊莱夏背上的多罗西,忽然开口。
「什么?」
「就是,等会儿送我去教会的时候,能不能绕开祠堂,直接去二层找当值的牧师?」
「为什么?」
「这个点,温图莎应该在祠堂修行,如果让她看见我这个样子,一定会发很大的火。你别看她平时那样,真要发起火来,很恐怖的。到时候,我俩一个都跑不掉。」
多罗西苦笑两声,话语中透出几分尴尬。
单是从他的语气里,伊莱夏就听出了畏惧之意。
他对多罗西所说深信不疑 —— 自己可是亲眼见过温图莎发火的样子的。
就连王史莱姆,都被愤怒状态下的温图莎一发魔法轰成一滩水了,就更不用说自己与多罗西二人的下场会如何。
「好,我尽量。」
「好了,您慢走啊。」
教会一层内部,礼拜堂。
温图莎刚刚送走一位来教会做祷告的信徒,现在正准备回到祠堂内部继续今天的修行。
「今天的课题…… 是「初级共鸣魔法理论」。好难,好晦涩…… 不想学……」
小声地抱怨着,温图莎穿过礼拜堂,从角落处的架子上取下一本又大又厚的书。
「呜 ——」
吃力地搬动这本比自己的脸还要大的书籍,温图莎涨得满面通红。
娇小纤细的身体,被压得摇摇晃晃,宛如风中一根摇曳的小草。
虽说她已是二刻魔导师,但素体能力甚至不如普通人。
不光是温图莎,事实上,除了极少一部分特殊的魔导师之外,绝大多数魔导师的素体能力都极其薄弱。他们拥有强大的攻击手段,却缺乏基本的自保能力,完完全全就是一门玻璃大炮。
所以,魔导师必须要有战士的保护,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嘿 —— 咻 ——」
抱着巨大的书本,温图莎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这时,一只布满了皱纹的大手突然从前面伸过来,托住了书本的下方。
「我来吧,温图莎。」
「啊!」 温图莎被吓了一跳,双手差点脱开,眼神也瞬间闪烁了好几次。
她的脸被书挡着,没办法看见前面的情况,所以才毫无防备地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吓到。
温图莎歪起脑袋,从书本后探出眼睛。面前,站着一位和蔼慈祥的老人。
老人一身白衣,已经半白的发丝整齐地梳拢在脑后。他的脸上爬着道道沟壑,但岁月并没能夺去老人矍铄的眸光。
老人微笑着,眼角的鱼尾纹条条分明。他伸出一只手托住温图莎怀里大书的下沿,用眼神示意温图莎放手,让他来拿。
「父、父亲!」
温图莎有些惊诧。她放开了手,于是,那本大书的重量全部压在了面前老人的身上。
老人只用一只手就拿住了对温图莎而言沉重不堪的书,将其夹在腋下,一副举重若轻的样子。
「今天的工作和修行,都还顺利吧?」
「嗯,还好喔……」
「那就加油。书要放在哪儿?我帮你放过去。」
温图莎指了指祠堂外面。
「就…… 放在礼拜堂外面的桌子上就好哦。」
「好,走吧。」
老人迈开矫健的步伐,完全不像一个已经上了年龄的人。温图莎就低着脑袋跟随于老人右边靠后一些的位置。
走到祠堂中央,老人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扭头朝向温图莎,问道:「对了,你和多罗西那孩子,把凯诺的后事都处理好了吗?」
温图莎点了点头,只不过脸上好像瞬间蒙上了一层灰。
「嗯…… 差不多已经处理好了。」
老人的眼睑低垂下来,轻轻叹了口气。
「世事无常啊。那么活泼一个孩子,就这么…… 唉。」
两人都沉默下来。气氛开始降温,仿佛正有一股寒流慢慢把周遭的空气冻结。
老人暗中窥了温图莎一眼,见到她一副失魂落魄、泫然欲泣的样子,心里也一阵阵地绞痛。
「温图莎,昨天你和多罗西不是新吸纳了一位队友吗?和我讲讲他的情况好吗。」
他试图通过转移话题的方式让温图莎挪开注意力。
「好…… 好的。」
果然,温图莎的注意力被从凯诺的事上转移走了。
两人边走边聊,已经到了礼拜堂关闭的大门前。老人听着温图莎开始叙述,顺手就推开了礼拜堂大门。
「伊莱夏……关于她, 我了解的也不算多。只知道他已经没有家人了,平时一个人独来独往,很沉默…… 有点冷淡,也不能这么说,应该是有些自闭…… 不过为人正直,并没有什么坏习惯…… 还有……你们?!」
开门的一瞬,温图莎顿时呆在原地。嘴巴微张,目光直直凝视前方,门的外面。
老人一直看着温图莎,全神贯注倾听她的叙述,所以并未第一时间注意祠堂门外。
温图莎一下子呆愣原地,毫无征兆。老人也愣了一瞬,不过是因为温图莎的反应。
「欸?怎么了……?」
顺着温图莎目光凝固的方向,老人也向祠堂外望去。刹那,老人满是皱纹的脸庞僵住了。
只见,两个人刚巧从教堂外面走进来。那个黑发少年背着另外一个红发青年。红发青年看上去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眼神略显疲惫,表情萎靡。
而那黑发少年,发丝已经被汗水打湿,一缕一缕贴在额头上,顺着脸颊淌下的汗珠里,还夹杂着少量泥沙碴土。少年的呼吸不太平稳,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累坏了。
那二人在见到从祠堂内推门走出的温图莎和老人,顿时也滞在当场。
少年的神色倒是平静如水,但红发青年的表情就精彩了。
「完蛋!」 红发青年一脸尴尬,他极不自然地笑了笑,支吾了一会,说道:「嗯、呃…… 那个,神父,温图莎,好、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