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带着刀来

作者:浪子枭林111 更新时间:2025/10/27 19:39:14 字数:2490

京都紫龙城的早上,古玩街口的风带着一股陈木与铜锈的味道,像一条隐形的舌头,把意外重生成殷乐小姑娘的林浩天,是从头到脚都舔了一遍。他此刻,对自己从一个大男人突然变成女孩的命盘交换,刚开始是极其不适应的,但如今已然成了不可改变的事实。

所以只能在无数次,暗暗埋头不争气的呜咽,又苦笑连连后,终于他还是强咬牙关接受了自己如今的新性别,心里想着只要这一世能够一雪前生耻,就什么都他娘的值了。

她此刻的婀娜身影,站在“三才牌楼”下,头顶是明代遗构的斗拱,乌木为骨琉璃为瓦,瓦当正面朝外,刻着面目模糊的狻猊。明媚的阳光从挑檐的缝隙漏进来,一束束落在她的脚边,却像被岁月折断的箭镞。一阵微风从牌楼的镂空处穿过,发出低沉的“呜呜”声,仿佛替古人先咳了一声,再开口说话。

她不禁轻蹙英眉,心里觉得这扑面而来的风里,混杂的味道太过复杂,可谓五花八门:

有晚唐木佛胸腔里,朽出的檀腥;

有北宋汝窑天青釉在匣钵里,冷却时吐出的雨味;

有清末鸦片烟枪里,残余的焦苦;

还有更隐秘,更不肯消散的血沁玉在地下两千年,被尸液慢慢喂出的阴甜。

殷乐下意识缩了缩肩头,却舍不得后退一步。她深吸一口,让那股沉甸甸的气味儿灌满肺叶,像给自己灌了一盅灼喉的陈年烧刀子。重生后的她,嗅觉被老张头赋予的独门望气术放大,能瞬间在脑海里推析出每一缕味道,都对应一条肉眼看不见的光带:檀腥是暗金,雨味是灰青,焦苦是浊紫,阴甜则是猩红里夹着一点翠绿,像极了锈铁上突然冒出的苔藓。

牌楼再往前,是一条缓下坡的青石街,名“古琅”。石面被四百年脚步打磨得镜面一样,映出天色,也映出一道道古玩客的迥异影子,却映不出那些器物的魂。它们被锁在橱窗、锦盒、柜台里,或骄傲或瑟缩地等待下一场易手。

左侧第一家,“聚宝斋”。

铺面是黑漆推光板门,门簪雕着“招财进宝”,却独独缺了左边“宝”字的一点,像被人故意剜去,留下一个空落落的黑洞,却能吸光。橱窗里亮着射灯,焦点落在一只青花大罐上,罐身绘萧何月下追韩信,苏麻离青吃进胎骨,铁锈斑在灯光下像干涸的血痂。可殷乐一眼便看出那光发飘,是贼光,蓝得发贼,浮在釉表,像给老妇人脸上强行打了一层劣质粉底。她微微摇头,轻声一叹:民国老仿,接底,铁锈斑是高铁砂点涂再酸烧而出。

右侧第二家,“瓷云阁”。

新装修的铝合金框嵌落地玻璃,白炽灯色温调得极冷,仿佛照得每件瓷器都自带“仙滤镜”。门口立着一块鎏金铜牌:本店所有器物均经碳14检测,支持全球复检。

殷乐见状,心里不禁嗤笑:碳14测瓷器?哼,不过只能测个寂寞罢了。

她目光扫过柜台,一只斗彩鸡缸杯被放在旋转托盘上,悠悠转圈。杯身宝光倒是沉稳,可底款“大明成化年制”六个字,青花发色太死,像被冻住的湖水。她闭眼半秒,望气里那团光灰扑扑的,边缘带锯齿,是近五年景德镇高级仿作,专门骗“证书党”。

再往里的地摊犹如棋局,一格一格摆开。

有老头用草纸擦着一面古色铜镜,镜面乌光,照出他缺了门牙的嘴;

有中年女人用指甲抠着一件紫檀笔筒的底,表情兴奋手上力大得试图,要抠出一点“金星”;

还有穿唐装的翩翩少年,却高高举着手机直播,镜头怼着一只“血沁龙凤佩”,表情乖张若狂,高喊着“家人们,上古玉佩,买到就是赚到,快跟我上车”。

风更低地掠过,掀起地摊上铺的一次性塑料布,发出“哗啦哗啦”的脆响,像无数碎瓷片在彼此碰撞。殷乐低头,看见自己脚边的石板缝里嵌着半枚铜钱,铜绿斑驳只露出“通”字一点。她弯腰抠出开元通宝,背上月痕显真品,但市价不过五十。她下意识攥在手心,像攥住一枚冷却的星子。

望气术再开,整条街的上空,竟然诡异得出现了一条奔腾的光河:

最亮处是“集古轩”,里间一只永樂甜白釉僧帽壶,宝光像初升的太阳,橙里透金;

最暗处是“鬼市”入口,一条窄巷,飘着一团乌红混杂的气,像腐烂的绸缎,那里刚刚有人用“生坑”玉璧换现金,血还没干透。

殷乐把铜钱放进牛仔裤口袋,金属贴着大腿触感冰凉。她忽然明白,这条街根本不是“一条街”,而是一头卧倒的巨兽,青石板是它凸起的脊椎,店铺是它肋骨间的寄生螺,而风,,

风是它的鼻息,带着陈木、铜锈、血沁、檀腥,一遍遍地嗅闻每一个踏入者,在时刻辨认着谁是同类,而剩下的就都是食物。

她抬脚,鞋底碾过一块松动的石板,发出“咯”一声轻响,像敲了敲兽的牙门。

巨兽没有睁眼,却微微张开了嘴。

殷乐深吸一口气,让那股陈木与铜锈的味道再次灌满胸腔,像给自己披上一件旧甲。

她昂首迈步,走进光与暗交织的深处,丝毫不怕这头巨兽会突然张开獠牙吞了自己。

背影被夕阳拉得极长,像一柄刚刚出鞘却尚未饮血的薄刃。

她轻轻抬头,眯起那双特别好看的清影水眸。

“聚宝斋”的牌匾是光绪原配,黑漆金边,却缺了一角,像老龙掉牙;

“瓷云阁”外挂一溜儿“新到老窑”,灯光打上去,宝光浮在釉表,贼得发蓝。

再往里信步走来,一条线铺开地摊上,吆喝声已经此起彼伏:

“生坑鬼货,刚下斗!”

“老家具拆房料,清代整板!”

“和田玉籽,一口气能吹透!”

一道道古玩城特有的乖张叫卖声,直直撞进她耳膜,殷乐却充耳不闻的闭上眼。

重生给她带来的特殊“望气”技能,再次瞬间启动:

霎时间,半条街的上空,灰、靛、紫、金,各色气柱交错;有的凝成花骨朵,是“真宝”;有的飘成烟丝,是“妖光”;还有一团乌里透红,像血痰,八成是“尸沁未净”。

她不由得握紧塑料袋里的罗盘,指针轻颤,像那位老人在暗语提醒:

“优势给你了,可别第一脚下去,就踩坑。”

迷茫随之也涌上心头,规矩,她只背下那神秘张老头给的十句口诀;

人脉,她此刻为零;本金,口袋里一千二百三十块,外加一张刚退回来的三十元“夜壶”钞票。

可犹如火蛇的希望,也同时在血管里蹦:

她记得三年后,永乐青花缠枝莲大罐会飙到两千万;

记得明年春拍,一只“错版袁大头”天价成交;

更记得,今年冬末,会有人把“乾隆珐琅彩小杯”当民国新彩卖,底价八百。

殷乐睁眼,眼底那点不确定被夕阳烧成了铁红色。

她抬脚跨过门槛,像跨过前世那具被背叛的尸体,轻声对自己说话。

“古玩街,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兽。”

“可我殷乐,此番是带着刀来的。”

刀,是重生记忆; 鞘,是鉴定秘术;

由此,她这么个表面看起来,很是懵懵懂懂的青涩小姑娘,此刻就神态英姿勃发得站在兽口,下定了决心要做那个,最懂兽牙排列的神级驯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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