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来到,马库斯净化部队出动之前的早些时间。
之前发现了自己所熟识的人,阿泰尔没有犹豫,他知道是他。
迅速下山,来到这队穿着破损刺客部队服饰的丧尸群。
其中那名身着和阿泰尔一样,是教皇死侍队长制服的,拖着腐烂躯骸发出怪异低吼的人。
正是和他一起在卡伦波利斯贫民窟孤儿院长大的,泰隆。
“开什么玩笑……”阿泰尔发出轻哼的自嘲,“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那个混蛋教皇一直不让我们见面,原来……我们都是他用完就丢的,棋子。”
森林中能够听到,风穿林隙枝叶簌簌相碰的声音,但是阿泰尔已然听不到泰隆与他的寒暄。
阳光透过森林,树影斑驳,映在阿泰尔被白色兜帽完全遮住脸上,映在泰隆只有少许肌肉表皮的枯瘦的活死人脸上。
他低下头,没人知道他的表情。
他只能冲上前去,和他做着最后的告别。
到头来,他们都只有这样的归宿么。
今日这般模样的是他,他日自己的下场也会如此?
阿泰尔如是做出行动,但关于两人的往昔回忆,逐渐浮上他的心头。
说到底,阿泰尔和泰隆的作恶本质是贪图金钱,他们来自同一家贫民窟的孤儿院。
他们虽然能在教皇手下衣食无忧,但是他们还是将大部分赚到的钱,拿来重建孤儿院,拿来救助贫民窟的底层儿童了。
卡伦波利斯的上层贵族,根本不会顾及贫民窟老鼠们的死活,只有从小在这种地方长大的他们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如何黑暗的环境。
阿泰尔比泰隆年长,他们都是孤儿,摸爬滚打、食不果腹的日子太习以为常了,还可以说,从小他们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想起那一次,抢劫纨绔贵族的运货马车后,泰隆受了重伤,阿泰尔只好带着泰隆临时躲藏在一处偏远乡村的地窖里。
地窖里只能看到壁油灯投下来的微弱烛光,泰隆蜷缩在角落,腹部渗着血痕,还发着烧。
阿泰尔捣着草药,混着调制好的草药膏按在他的伤口上,年纪还小的泰隆鼻尖泛红却憋着眼泪不肯掉落。
之后阿泰尔揣着半块轻微发霉的黑面包递给泰隆,皱着眉训斥着他:“真是笨啊,本来已经逃跑了,还跑回去抢火腿和香肠,然后被砍了一刀,你有点脑子行不?下次再这样不听指挥,我可不管你。”
说罢自己捏着小半块硬的像石头的黑面包小口啃着。
泰隆含着面包,口齿不清的问:“哥,以后我们一起练习短刃和袖剑吧,感觉你在这方面的造诣比我强太多了,你还能改良添加一堆小玩意在上面。”
阿泰尔拿起木架上那把袖剑,借着微弱烛光擦掉铁灰。
他指腹触摸着粗糙的刃纹,看向泰隆的一瞬,眼光亮得像藏了火星:“当然可以,等以后我们都练熟了,甚至能够以小博大了,就都不会受欺负。什么任务都要一起去,永远不分开。”
“嗯~等以后我们有钱了,还要帮助贫民窟的其他孩子摆脱困境!”泰隆摸了摸脏兮兮的鼻子,一个爽朗的孩童笑容挂在脸上。
晚风从地窖缝隙钻进来,带着草药的香味,细碎的面包咀嚼声混着兄弟两人的欢笑声,那是这个临时刺客据点里最快乐的时光。
……
没有谁是天生嗜杀的,但是刺客的面具戴的太久,他们或许真的忘记了自己原本的真面目。
对于死在自己袖剑之下的亡灵,从刚开始执行任务的犹豫不够决绝,到后来的杀伐果断冷酷无情,都是习惯了刺客这个身份所导致的。
他们不求那些,死在他们屠刀之下的人们能够原谅他们。
他们也知道,自己的最终归宿可能也是某处阴冷的臭水沟,或者某个无人问津的乱葬岗,再者是某处街市的绞刑架、断头台。
或许,能把他们人世间最后的温情,留给贫民窟的孤儿院,留给贫民窟的底层儿童,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
阿泰尔的指节死死攥着袖剑柄身直到泛白,手腕上方青色的罪犯刺青绷的发紧,那是幼年两人犯强盗罪一同被烙下的印记,此时此刻却像灼烧皮肤一般疼。
他侧身避开了泰隆毫无目的的丧尸扑击,就算生前刺客实力再怎么强大,丧尸的智力都只能像两三岁孩童一般,行动也漫无目的。
阿泰尔眼底泛红,白色兜帽下的呼吸异常粗重。平时果敢决绝的刀刃,此刻却抖得厉害。
眼看泰隆张着血盆大口快要咬向他,他只得用一只手紧握住另一只颤抖的手使之不再晃动,将心中的最后一丝犹豫转变成决绝,猛的刺向泰隆。
他大吼着推动丧尸化的泰隆,用袖剑将他推到一颗树旁,随后又抽出四五把袖剑,将他彻底固定。
阿泰尔僵在原地,袖剑已然插在泰隆腐朽的躯干,将他牢牢钉在树干上。他连呼吸都带着犹豫与挣扎,可能泰隆已经没有人类的意识了,但是阿泰尔的眼底,仍旧看得出未说出口的不舍。
阿泰尔的手下也配合着他处理掉了泰隆的丧尸化部下,事实上这些部下都是他们亲自选拔的,相互之间大多彼此认识……
再怎么放不下的事情,现在也只得放下。
“要么遵于戒律,要么背叛旧主;要么加入,要么死亡。”
这句话还是后来泰隆对阿泰尔诉说的,自己的刺客信条。
呵,结果我们的选择一开始就错了么。
你说的没错,泰隆。
这种物理攻击,对于丧尸化的人们来说,是不奏效的。
再一次聆听到泰隆的刺客信条,阿泰尔归于释然。
他对部下们下令,随后和部下们一起,举起燧发枪,将一个个丧尸前战友的脑袋打的稀烂。
阿泰尔如今有了新的目标,他要守护他们心中最后的港湾,位于卡伦波利斯的贫民窟内,生活在被他们重建的孤儿院里的孩子们。
他并不打算向教皇反抗军复仇,因为他已经深刻的意识到,他真正的复仇对象是谁了。
他要先想办法摆脱教皇的禁制,才能方便自己的后续计划。
这条道路,或许结局更加黑暗,更加万劫不复。但是,他觉得他现在必须这么做。
再见了,我的兄弟。
再见了,过去虚假懦弱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