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海涅醒来的时候,他的小学徒正昏昏欲睡,坐在床边,老旧的木头椅子,随着他脑袋一坠一坠的摇晃,发出吱呀吱呀的抗议。
他试图回忆,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浑身疼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从他的身体里狠狠抽离出去。
米海涅坐起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几乎立刻就又瘫倒下来。
听到这动静,小学徒惊醒了。
“皮鲁克,”米海涅虚弱的说,“我怎么会躺在这里?”
“师父!你可算醒了!”皮鲁克一下子来了精神,疲惫一扫而空,他激动的站起身,凑到窗边,青春期躁动涌现出无数痤疮的脸,凑到了米海涅的面前,圆圆的鼻头上,还有一个正长着白点的红包,“我从集市回来,就看见你躺在地上!”
“我?躺在地上?”米海涅皱着眉。
突然,他灵光一现,惊叫道:“我的枪!”
“枪?没有枪,我就看到你躺在那里。”
“我当时在擦枪!”
米海涅冷汗直流,他想起来,当时的画面,一个枯瘦的难民,衣衫褴褛,面容憔悴,头发凌乱,尖叫着,狂笑着,朝着他可怕的冲来。
那一定不是什么怪物,米海涅可以发誓,因为,那看上去,就是一个受尽艰辛,跋涉许久的苦难者。
但对方的力量大的吓人。
也快的吓人。
几乎是一瞬间,就从百米外出现在他的眼前,抓住他的枪和衣服。
他被重大的力道按在地上,瞬间失去了意识。
头重重磕在地上,潮湿的感觉蔓延开来。
他想,他一定是磕破了头,流了很多血,否则,他不会两眼发黑,不省人事。
米海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那里,什么也没有,可是头破血流的印象又那样的清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难民’呢?”
“难民?”
面对师父的提问,年纪轻轻,还是小孩的皮鲁克,茫然极了。
他抓抓脸,心中的烦躁不减,脓肿的痘痘,也被抓烂了几颗,流出一些白白红红的液体,看的米海涅眉头紧锁。
米海涅一把抓住皮鲁克的手,“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抓脸。你本来就满脸包,再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丑。谁家的姑娘,还会看上你!”
这话听的皮鲁克心里一紧。
他抿了抿嘴,不开心的说:“看不上就看不上,我可以当一辈子光棍。”
“你——算了不说这个。那个难民呢?你没有看到?”
皮鲁克有些茫然。
他确实没有看到“难民”。
从集市回来,皮鲁克疲惫极了,他背着一筐水果,心里怀揣着没能把东西卖出去的愧疚,自我唾弃着。
没想到,刚走到村口,就看到养育了自己多年的师父不知死活的倒在地上,他脸都吓白了。
丢下箩筐,管不了水果摔在地上,磕磕碰碰,他疯了一样,冲到教堂门口,大声呼叫着师父的名字,几分钟后,师父的眉头皱了皱,虽然没醒,但皮鲁克松了一口气。
他身材瘦小,这么多年,还是没长什么肉和骨头,只是没死。
但师父养着他,他也就不愿意失去唯一的家人。
皮鲁克把师父翻过来,钻进他的怀里,试了几次,才把对方背在背上,想方设法,拖进房间,移动到床上。
他坐在床边,一天一夜,总算,在第二天早上,太阳刚出来没一会儿,迎来了希望的曙光。
“师父,”他抓着米海涅的衣袖,小声嘟囔,“你别死……我害怕。”
那声音太小了,专注思考的米海涅并没有听清。
“什么?”
“没!没有!”皮鲁克松开手,从出门去,“我去看看那些——那些果子!啊啊啊,不要啊,烂了的话……”
他消失在房门外。
米海涅无语的叹了口气。
这孩子,长这么大,还是没有脑子,冲动行事。
他还有难题没有破解,他的枪——到底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