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
不仅仅是那种喝了半箱劣质威士忌后第二天醒来的宿醉感,更像是有人把一整箱还没开封的威士忌直接塞进了你的脑壳里,然后用搅拌机开了最大档位疯狂搅拌。
“……操。”
江璃夜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沙哑的音节,试图翻身,却发现全身的骨头都在发出抗议的悲鸣。
这是违抗“精神烙印”的反噬。
那个疯女人……苏清颜。
江璃夜咬着牙,颤巍巍地抬起手,按住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昨晚为了强行压制住体内暴走的魔力回路,顺便还要在那个把“秩序”当饭吃的学生会长眼皮子底下玩一出“瞒天过海”,她不得不透支了大量的精神力去对抗苏清颜在她灵魂深处种下的那个该死的“监护人契约”。
那种感觉,就像是用指甲去刮黑板,还要强行把指甲给掀翻一样酸爽。
“没死……算我命大。”
她艰难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那个充满了消毒水味和白色拘束带的教团实验室,也不是那个挂满了刑具和金色锁链的学生会审讯室。
而是熟悉得让人想哭的、泛黄的天花板。
墙角那块因为漏水而形成的霉斑,形状依旧像是一只嘲讽脸的史努比。
这里是海潮区,第44号旧公寓楼,302室。
是她这个前“虚渊教团”王牌执行官、现役沧海市第十三中学苦逼高中生、兼职拯救世界的魔法少女(伪),在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里唯一的狗窝。
安全感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只需要一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和一碗过期的泡面就能获得。
江璃夜长舒了一口气,刚想就这样赖在床上挺尸到世界末日,脑海中突然闪过几个破碎的画面——
爆炸的图书馆。
漫天飞舞的书页。
以及……那个倒在她怀里,身体滚烫,意识模糊的银发少年。
“卧槽!”
原本半死不活的江璃夜仿佛诈尸一般,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动作幅度太大,牵动了背后的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差点没把舌头咬断。但她根本顾不上这些,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就冲向了房间角落里那个贴满了二次元贴纸的老式大衣柜。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昨晚!
昨晚为了躲避苏清颜那个嗅觉比警犬还灵敏的女人,她情急之下,把那个昏迷的“麻烦源头”给打包带回来了!
而且因为这间破公寓实在太小,一眼就能望到底,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她只能……
只能把他塞进了衣柜里!
“千万别死啊……千万别憋死啊……你要是死在我柜子里,我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江璃夜一边在心里疯狂祈祷,一边颤抖着手抓住了衣柜的把手。
深呼吸。
一,二,三!
“哗啦——”
衣柜门被猛地拉开。
一股混杂着樟脑丸、旧衣服以及淡淡的、好闻的少年体香的气味,扑面而来。
江璃夜定睛一看,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紧接着,一种极其荒谬、极其诡异的错位感涌上心头。
狭窄的衣柜里,那个银发的少年正蜷缩成一团,像是一只受惊后躲进洞穴的小动物。
各种乱七八糟的衣服——有江璃夜平时穿的大号卫衣,也有那套羞耻度爆表的魔法少女变身用的备用拘束带——此刻正乱七八糟地堆在他身上,把他埋了一半。
即便是在这种极其不体面的环境下,这张脸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银色的短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睫毛长得逆天,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在昏暗的衣柜里仿佛自带柔光滤镜。
陆逸尘。
或者说,代号【蜃楼】。
“虚渊教团”花费巨资打造的、能够吞噬一切情感与理智的毁灭级兵器。
那个曾经在战场上,只要睁开眼就能让整条街区陷入疯狂幻觉的怪物。
现在,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像个睡美人一样,蜷缩在她这个穷得叮当响的前同僚的衣柜里。
如果让教团的那帮老古董知道,他们视若珍宝的最终兵器正枕着几件优衣库打折款卫衣睡觉,估计会气得集体脑溢血。
“这算什么事儿啊……”
江璃夜无力地扶着额头,感觉自己的吐槽能量槽都要爆表了。
“我是变态吗?把美少年藏在衣柜里什么的……这种剧情哪怕是放在深夜档动画里也会被家长举报的吧?”
她看着陆逸尘那张毫无防备的睡脸,心中五味杂陈。
作为一个拥有大叔灵魂(自称)的穿越者,她对这种男色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兴趣。但问题是,现在的她,这具身体,是个货真价实的美少女啊!
这画面要是被苏清颜那个控制狂看到……
只要稍微脑补一下苏清颜那双毫无高光的眼睛,以及那条要把人勒断气的金色锁链,江璃夜就觉得脖子上一阵发凉。
“总之,先把他弄出来……”
江璃夜叹了口气,弯下腰,准备把这位睡美人从杂物堆里扒拉出来。
就在她的指尖刚刚触碰到少年肩膀的一瞬间。
刷——
那双紧闭的眼睛,毫无征兆地睁开了。
没有杀气。
没有那种能够扭曲现实的恐怖魔力波动。
也没有那种看垃圾一样的高傲眼神。
只有……
一片纯粹的、茫然的、像是刚出生的小鹿斑比一样的清澈。
那是一双异色瞳。
左眼是如熔金般的灿烂,右眼是深海般的湛蓝。
四目相对。
空气突然安静得可怕。
江璃夜的手还僵在半空中,保持着一个像是要袭胸的姿势。
而陆逸尘则缩在衣柜的一堆衣服里,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然后——
“哇啊啊啊啊啊——!!!”
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差点掀翻了这栋老旧公寓的屋顶。
少年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往后一缩,结果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衣柜的背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痛痛痛……”
他捂着脑袋,眼角瞬间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整个人缩得更紧了,用一种看变态杀人魔的眼神,惊恐万分地看着江璃夜。
“你你你……你是谁?!这里是哪里?!为什么要关着我?!”
江璃夜被这一连串的高分贝尖叫震得耳膜生疼,本就剧痛的脑袋更是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