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遭遇简直是灾难级的。
先是被苏清颜那个魔鬼会长抓壮丁，在仓库里上演了一出“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狗血剧，然后又被罚去巡逻，把全校的厕所都检查了一遍。
现在的她，只想回到那个虽然只有四十平米、墙皮脱落、水管漏水，但至少没有苏清颜和林星晚的狗窝里，喝上一杯速溶咖啡，然后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床上。
“还有陆逸尘……”
想到家里那个让人不省心的“室友”，江璃夜的眼神稍微柔和了一些。
虽然那家伙是个失忆的麻烦精，还是个不定时炸弹，但他做的蛋炒饭确实是人间美味。
这种时候，如果能有一碗热腾腾的蛋炒饭，这操蛋的一天也就不算太……
江璃夜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她站在自家那扇贴着“福”字（虽然贴倒了）的防盗门前，手里的钥匙悬在半空中，没有插进锁孔。
不对劲。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味道。
不是隔壁王大妈炖红烧肉的香味，也不是楼下垃圾堆发酵的酸臭味。
而是一股……极其浓烈的、刺鼻的、带着某种化学溶剂气息的味道。
就像是有谁打翻了一百桶油画颜料，然后又往里面倒进了半吨松节油。
而且，太安静了。
平时这个时间，陆逸尘应该正在看电视，或者在画板上涂涂抹抹发出沙沙的声音。
但现在，门内死寂一片，连冰箱压缩机运作的嗡嗡声都听不到。
“……啧。”
江璃夜眼角的肌肉跳动了一下。
她那种名为“老妈子”的第六感正在疯狂报警。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将钥匙插入锁孔，旋转，推门。
“陆逸尘，我回来——”
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眼前的景象，让江璃夜以为自己走错了片场，直接从都市轻小说穿越到了克苏鲁风格的抽象画展。
原本狭窄却温馨的客厅，此刻已经彻底沦陷。
空间……扭曲了。
那张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宜家茶几，此刻正像达利画作里的钟表一样，软趴趴地“流淌”在地上，边缘还在不断地滴落着木纹色的液体。
墙壁上的墙皮不再是剥落，而是变成了某种蠕动的、色彩斑斓的漩涡，仿佛无数只眼睛在盯着闯入者。
空气粘稠得像是胶水，五颜六色的光斑在空中毫无逻辑地漂浮着，每一次呼吸都能吸入满肺的致幻色彩。
而在这一切的中心。
在那个原本应该是沙发的位置。
陆逸尘正蜷缩在那里。
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有着银色短发、总是带着羞涩笑容的美少年了。
无数道黑色的、红色的、金色的油彩纹路，像是有生命的藤蔓一样，从他的脖颈处蔓延开来，爬满了他的脸颊和手臂。
他的身体周围，现实的边界正在崩塌。沙发垫子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撕扯成碎片，然后重组成诡异的几何体，围绕着他旋转。
“不……不要……”
陆逸尘紧闭着双眼，双手死死地抱着头，指甲深深地嵌入了肉里，渗出了鲜血。
但那鲜血滴落在地上，并没有晕开，而是瞬间变成了鲜艳的猩红色颜料，在这幅疯狂的画卷上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是什么鬼。”
江璃夜反手关上门，把那该死的现实隔绝在门外。
她的心脏在狂跳，但大脑却因为过度的刺激而变得异常冷静。
这是“蜃楼”的力量。
那个被封印在陆逸尘体内的怪物，那个能够将妄想具现化、将现实当成画布随意涂抹的“虚渊教团”兵器。
它醒了。
“陆逸尘！”
江璃夜扔下书包，不顾空气中那些甚至能割伤皮肤的魔力乱流，大步冲了过去。
“别……别过来！”
听到声音，陆逸尘猛地抬起头。
那双原本清澈的异色瞳，此刻一只已经被浑浊的黑色填满，另一只则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金色光芒。
他的声音嘶哑，仿佛喉咙里塞满了沙砾。
“会……会把你……涂掉的……”
“涂掉你大爷！”
江璃夜骂了一句脏话。
她一脚踢开那个试图缠住她脚踝的、由茶几变成的软体怪物，冲到陆逸尘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
“看着我！陆逸尘！我是江璃夜！”
“江……江……”
陆逸尘的眼神涣散，似乎根本认不出眼前的人。
他的身体滚烫得吓人，皮肤下的油彩纹路正在疯狂跳动，像是要破体而出。
“好多……好多声音……”
陆逸尘痛苦地呻吟着，眼泪混杂着金色的光点流了下来。
“她在笑……她在尖叫……那是……那是嫉妒的颜色……”
“好黑……好痛……”
随着他的情绪波动，周围的空间扭曲得更加剧烈了。
头顶的吊灯突然炸裂，碎片化作无数只发光的蝴蝶，翅膀锋利如刀，呼啸着向江璃夜袭来。
“该死！”
江璃夜咬紧牙关，没有退缩。
她知道，现在只要退后一步，陆逸尘就会彻底被“蜃楼”吞噬，变成一个只会制造噩梦的怪物。
而这个只有四十平米的小窝，连同整栋公寓楼，都会在瞬间变成一副没有人能看懂的抽象画。
必须要让他停下来。
物理手段没用，这是精神层面的暴走。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更强大的“现实”，去覆盖他的“妄想”。
或者说……用更完美的“谎言”。
江璃夜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时，那双黑色的瞳孔深处，血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她松开抓着陆逸尘肩膀的手，转而温柔地、却又不容拒绝地捧住了他的脸。
无视了那些在他皮肤上游走的、带有腐蚀性的油彩纹路，哪怕掌心传来一阵阵烧灼般的剧痛，她也没有松开。
“听着，陆逸尘。”
江璃夜的声音变了。
不再是那个总是抱怨生活的废柴高中生，而是一种带着奇异韵律的、仿佛能穿透灵魂的低语。
那是属于“晨曦幻影”，属于曾经的“虚言”的声音。
“这里没有怪物。”
江璃夜盯着陆逸尘那双混乱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每一个字吐出，都伴随着一股无形的波动，那是她在强行修改周围的“规则”。
“这只是你在做梦。”
“你是个天才画家，你太想画画了，所以把颜料打翻了。”
“这些扭曲的家具，只是你梦里的灵感。”
“没有人在尖叫，没有人在嫉妒。”
“这里只有我。”
“只有江璃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