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但在这个名为“虚言”的魔法少女口中,谎言就是唯一的真理。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奇迹发生了。
那些锋利的蝴蝶在触碰到江璃夜发丝的瞬间,变回了普通的玻璃碎片,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
流淌的茶几重新凝固,变回了那个有点掉漆的木头桌子。
墙壁上那些诡异的眼睛闭上了,变回了斑驳的墙皮。
而陆逸尘身上那些可怕的油彩纹路,也像是退潮的海水一样,迅速地缩回了他的体内。
“这只是……梦?”
陆逸尘眼中的黑色褪去,金色的光芒也黯淡了下来。
他呆呆地看着江璃夜,眼神逐渐恢复了焦距。
“对,是梦。”
江璃夜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针扎一样疼。
强行用谎言压制暴走的“蜃楼”,消耗的精神力简直比打十个严烈还要累。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但嘴角却强行挤出了一个平日里那种嫌弃又无奈的笑容。
“你这家伙,做个梦都能把家里搞得像装修现场。”
“知不知道现在的清洁费很贵啊?”
“璃……璃夜姐?”
陆逸尘眨了眨眼睛,似乎终于从那个恐怖的噩梦中醒了过来。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江璃夜,看着她捧着自己脸颊的手,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
那是一种真实的、安心的温度。
“我……我好像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陆逸尘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他下意识地想要往江璃夜怀里钻。
“停!”
江璃夜连忙用手指抵住他的额头。
“别动手动脚的,你是三岁小孩吗?”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还是顺势坐在了已经被撕烂了一半的沙发上,任由陆逸尘靠在她的肩膀上。
“呼……”
江璃夜长出了一口气,感觉身体被掏空。
危机暂时解除了。
但这只是暂时的。
她看着满屋子的狼藉,心中升起一股深深的寒意。
“蜃楼”的力量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活跃过。
以前虽然偶尔也会有魔力外泄,但那都是无意识的。
而今天……这种暴走,明显带有某种指向性。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外面,拿着一把钥匙,正在疯狂地捅这把锁。
“嫉妒的颜色……”
江璃夜回想起刚才陆逸尘呓语中提到的话。
她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墨鸦。
那个疯女人。
除了她,没有人拥有那种能够引起“蜃楼”共鸣的、充满了恶意的嫉妒情绪。
“她已经发现了吗?”
江璃夜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沙发垫子。
“不……如果发现了,她应该会直接杀上门来,把这栋楼炸平。”
“她是在试探……还是在诱导?”
就在江璃夜陷入沉思的时候。
靠在她肩膀上的陆逸尘,突然动了一下。
“璃夜姐……”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有些飘忽。
“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江璃夜收回思绪,低头看向他。
“冰箱里好像还有几个鸡蛋,我去给你……”
啪。
一只手,猛地抓住了江璃夜的手腕。
那只手冰凉刺骨,力气大得惊人,根本不像是一个刚刚从噩梦中醒来的虚弱少年该有的力量。
“嘶——痛!”
江璃夜吃痛,下意识地想要甩开。
但那只手就像是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陆逸尘?你干什么?”
江璃夜皱起眉头,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再次炸开。
陆逸尘缓缓地抬起头。
他没有看江璃夜,而是直勾勾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他的脸上没有了刚才的软弱和依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
然后。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绝对不属于“陆逸尘”这个人格的、妖冶而诡异的弧度。
那一瞬间。
江璃夜清楚地看到,陆逸尘的那只异色瞳中,原本已经熄灭的金色光芒,再次亮了起来。
不,不是亮起来。
那是瞳孔在变形。
圆形的瞳孔,瞬间拉长,变成了类似爬行动物的竖瞳。
“那个女人……”
陆逸尘开口了。
声音不再是少年的清朗,而是混合了某种重叠的、仿佛来自深渊的回响。
“她在呼唤我。”
“她在唱歌。”
“好吵……好吵啊……”
“那是……充满了血腥味的歌声……”
江璃夜的瞳孔猛地收缩。
唱歌?
血腥味?
无数个线索在她的脑海中瞬间串联起来。
地下搏击俱乐部。
Live House。
还有……墨鸦那个“Crow”的艺名。
“该死!”
江璃夜猛地反手扣住陆逸尘的手腕,试图用魔力切断他和外界的某种链接。
“陆逸尘!醒醒!别听那个声音!”
但陆逸尘仿佛根本听不见她的呼唤。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诡异的笑容,金色的竖瞳中倒映着江璃夜惊慌失措的脸。
“她说……”
“她是来拿回属于她的东西的。”
“她说……我是多余的。”
“她说……只要我坏掉了,你就只能看着她了。”
轰——!
一股无形的冲击波以陆逸尘为中心爆发开来。
江璃夜猝不及防,整个人被震得向后飞去,重重地撞在墙上。
“咳咳……”
江璃夜捂着胸口滑落在地,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她顾不上疼痛,立刻抬头看向陆逸尘。
只见陆逸尘依然坐在那里。
但他身上的气场已经完全变了。
他慢慢地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然后像是失去了提线的木偶一样,软软地倒在了沙发上,昏了过去。
那股恐怖的压迫感,消失了。
房间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个被震碎的吊灯还在摇摇欲坠,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江璃夜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刚才那个眼神……
那是“蜃楼”的本能。
也是墨鸦的投影。
“被锁定了……”
江璃夜擦掉嘴角的血迹,扶着墙壁勉强站了起来。
她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绝望的疯狂。
她一直以为,只要把陆逸尘藏在这个贫民窟里,只要让他做一个普通的宅男,就能避开那些纷争。
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在学校里演好一个废柴,就能骗过所有人。
大错特错。
墨鸦根本不需要知道陆逸尘在哪里。
她只需要释放出那种足以覆盖半个城市的“嫉妒”,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广播信号。
而陆逸尘体内的“蜃楼”,就是一个天然的接收器。
只要共鸣开始,陆逸尘就会变成一个活体路标,指引着那个疯女人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