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上，严老师刚擦完那道出自他手却又让他颜面扫地的题目，正努力平复心情准备继续讲课。
突如其来的噪音和学生的骚动彻底点燃了他刚刚卸下去的怒容。
他猛地一拍讲台，粉笔灰簌簌落下：“安静！都给我安静！不知道这是上课时间吗？值日生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然而，他的嗓门被走廊上越来越近的狂奔声和学生们压抑不住的惊呼淹没了。
林峰此刻狼狈到了极点，早上帅气的球服彻底变成了悬疑剧里凶手所穿的血衣，精心打理的头发被粘稠的泡沫糊成一绺一绺，脸上也蹭着红道子，眼神中满是屈辱。
后续的混乱完全可以想象：被尖叫声吸引而来的其他老师、闻讯赶来的教导主任、以及越来越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学生…
我们仨如同三只被揪住了后颈皮的小鸡，在无数道混杂着“卧槽这什么情况”的目光注视下，浑身散发着刺鼻的醋味和薰衣草口味的洗洁精的清香，顶着那身已经半凝固、颜色变得愈发诡异的红白战场风装扮被轰轰烈烈地请进了教导主任办公室。
而现在，我们正并排站着，接受着教导主任...一位地中海发型梳得一丝不苟、脸色漆黑如锅底的中年男人的目光洗礼。
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低气压，混合着几人身上挥之不去的化学品味和主任桌上那杯浓茶的苦涩气息。
“说说吧！” 主任猛地一拍桌子，茶杯盖刷的一下在空中垂直旋转180度，倒过来坎在了杯子上。
“光天化日！上课时间！ 把自己搞成这副…这副…” 他似乎在搜寻合适的词汇，手指颤抖地指着我们开口道：“这里是学校！不是丧尸片影棚！就这鬼样子还在教学楼里狂奔！最后...最后居然敢集体冲进女厕所？！ 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校规校纪？！还有没有一点点学生的样子？！”
高普吓得一哆嗦， 带着哭腔试图辩解：“主、主任…我们不是故意的…是化学实验…它、它炸了…”
“炸了？！” 主任的音调拔高八度，“王老师！ 您来看看！这就是您说的非常成功、效果震撼、具有艺术感的化学实验？！成功到把三个学生炸成了丧尸，还炸出了性别认知障碍，直接往女厕所冲？！”
一旁，罪魁祸首王老师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三人身上泡沫的凝固状态和颜色变化，闻言才抬起头，推了推反光的眼镜，脸上非但没有愧疚，反而带着一种科学狂人般的兴奋： “主任，从科学角度讲，这次实验的现象确实非常成功！泡沫的喷射力度、覆盖面积、以及颜色的附着力都远超预期！这为我们以后进行类似演示提供了宝贵的…”
“王老师！” 主任的咆哮打断了他，“我现在不是在跟你探讨学术问题！我是在处理严重的教学事故和违纪行为！”
“呃…好吧。” 王老师似乎这才意识到场合不对，略显遗憾地咂咂嘴， 但还是小声补充了一句，“但他们闯入女厕的动能计算和路径选择，确实是一个非常值得研究的心理学和运动学课题…”
“我…”主任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地中海中央的皮肤都泛起了红光。
“主任！是路诚！还有高普！” 林峰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虽然他自己也狼狈不堪，但依旧试图甩锅，指着我和小胖子，声音因为委屈和愤怒而变调，“ 是他们两个！操作失误才把实验搞炸的！我是受害者！我是追着他们想要个说法才…”
“你放屁！” 高普瞬间炸毛，也顾不上害怕了，激动得身上的凝固泡沫都掉下来一小块，“ 明明是你自己加的那个什么鬼粉末跟投篮球一样使劲！不然能喷那么高吗？！”
“死胖子你甩锅！”
“傻大个儿你推卸责任！”
“够了！！！” 主任的咆哮几乎掀翻屋顶，他捂着胸口，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飙升到一个危险的数值。
“你们三个！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还有你王老师！监管不力，实验设计存在重大安全隐患！”
主任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快要爆炸的情绪，目光扫过四个罪人。
“王老师！写一份深刻检查！详细说明事故原因和后续改进方案！扣除本月绩效！”
“啊？姬主任…您可得凭良心说话啊！”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把姬主任都喊懵了。
王老师上前一步，手指头差点戳到主任的鼻子上，情绪激动地比划着，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 “今天早上开早会，是不是您拍着桌子喊教学要创新！要突破！要敢于实践！要拿出点震撼性的效果来！”
“现在搞出创新了，搞出突破了，效果够震撼了吧？！全校都震撼了！您倒好，转头就要扣绩效？！ 您这不是逼着公鸡下蛋，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吃草吗？！”
主任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顿怼弄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指着王老师的手指抖得更厉害了：“你…你…王老师！等会儿你留下来，咱们好好聊聊...”
“你们三个！” 话锋一转，他的手指依次点过我和高普以及林峰，“每个人！五千字检查！下周一升旗仪式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朗读！”
听到这里，我们三人的脸色惨白，这是要公开处刑啊。
“还有！” 主任咬牙切齿，“负责打扫全校所有化学实验室和案发现...和女厕的卫生！直到每一个角落都闻不到半点奇怪的味道为止！ ”
“不对吧主任，女厕也要我们扫？！” 高普发出了绝望的哀嚎，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象。
“不然呢？！” 主任瞪眼，“让你们深刻记住这个教训！记住你们今天创造的历史！”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华菁菁一脸冰寒地站在门口，她那条价格不菲的裙子虽然简单处理过，但前襟那片刺目的末日火山依旧清晰可见。
她的目光先是在我们三人身上狠狠剐过，然后落在主任身上，声音冷得能冻死人：
“姬主任，关于我的裙子，以及我本人今天在化学课和后续事件中受到的身心创伤，我认为也需要一个正式的处理和赔偿方案。”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裙摆或裤脚沾着星星点点红色泡沫、一脸受害者模样的同学。
“……”
王老师则是若有所思地在一边嘀咕：“嗯…群体性创伤后应激障碍的集中爆发…有趣…”
姬主任看着眼前这支不断壮大的受害者们，缓缓地、绝望地捂住了自己发亮的前额。
“毁灭吧...赶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