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哭泣。
责打的疤痕,滴落的泪珠,无人在意啊。
可是我疼,你们无法理解的疼……啊~我好疼,像是无病呻吟……
我没病……
风拍打我床前的窗沿,一个个一个个都在对我指指点点,你们言语,你们讨论,只有我,在地上无神地注视洁白的天空——那格子色的天不知何时终于成为了我的唯一。
我是编号3071的病患,负责医治我的医生是编号为未知的怪人。
放松躺在松软的床上,眼睁睁看着子弹穿透我的手脚,锯子切开脖颈,眼珠看着另一个眼珠。
我的眼珠早已经消失——被取出。
可是我还是看得见恶魔在低语……没有耳朵,就只能“看见”声音。
我是棍子,我是傻子,我是无限开放的花。
而我终将成为粉末,沉浮在罐装的粘液的中部。
我知道有一种生命的结束是“被遗忘”,可是死亡明明才是生命状态的终结,被遗忘,不过是无人在意……
我活着,但是无人在意,所以我已经死去。
剩下来的只是孤独痛苦的玩偶!被人人指点戏弄的玩偶,谁都可以踩一脚,谁都可以看一眼,谁都可以……
芙萝琳卡。名字逐渐要被遗忘,可是终究还没有彻底遗忘,我竟然还是有名字的孩子。
我有自己独特的代号,暂时还不是可以被一切都淡忘的玩偶。
真的吗?可是玩偶不是常见的生命来着。
玩偶也许还会遇到珍视它的主人,它的主人时时刻刻抱住它,不愿分离。
那是因为玩偶是玩偶,并非随处可见的渺小生命。
无人在意。
我的名字是“芙萝琳卡·艾拉姆”,在没有来到白色天堂的过去是怎么样的记不清了,反正我就是那个编号为3071的怪物,实验体,小白鼠。
是脖颈断裂的,无法行走的。
只能注视格子色的天。
无法诉说已知的言语,学到的一切都逐渐成为没用的东西。
最后,“看见”了部分声音。
“有怪物挣脱牢笼,也有神明坠落,水包着火,火点燃冰。”
我默默睡去,放在罐子里浸泡的眼珠就那样看着自己的身体冒出寒气与烈火。
看见以后就陷入黑暗之中。
……呼~哈~呼~哈……不要停止生命的呼吸,即便无法停止。
无法停止的事物想要不停止,就只好让事物本身消散。
再次睁开眼,白纸摆在眼珠前,身体不见踪影,眼珠对视,血红一片。
嘀嗒,血色落下。
死亡重新袭来,恐惧被唤醒,不对,我早已经死去,现在却还要再死一次。
“传说中的传说,不断死去的尸体,连接虚空的眼,时刻饥饿的胃。”
魔典曾记载过这样的事物。
却忽略了眼珠并未血红。
责打的疤痕被抹入那粉碎的躯体,眼珠只会滴血,染红纸张。
开始用上万个生命唤醒生命的畏惧,想要看见死亡的真实面目。
内脏投入到贪婪吞食一切的血纸,房间中检测到气压极速升高。
连高度压缩的空气也在被吞食——实验室内的空气很早就已经高度压缩,唯有怪物才不会被挤压破碎。
人们开始为怪物的诞生欢呼,流逝掉的血液收集在瓶子里,然后迅速蒸发。
模仿着书中记载的仪式,召唤邪魔。
眼,骨头,血液。轰鸣,哭泣,尖啸。
血纸融合了骨头,眼球凝聚又破碎,破碎又凝聚。而轰鸣产生于血的沸腾,哭泣来自于灵魂,尖啸是成形的底色吧,代表恐惧。
恐惧的少女重新被构建。
无神的双眼睁也睁不开,埋藏在眼皮后面;洁白长发飘也飘不动,没有风吹;口中密布螺旋利齿,身后有分叉的白尾。
无鳞的白尾。
“白尾”,档案号Z—3071—限制”,平常十分温顺,虽然融合了上万人的血液与骨髓,但是身体强度似乎并未达到预期,鉴于成型时能抵抗房间内的气压,可能是特殊的未鉴别的体质。
直到无神苍白的双眼被强行一次次一次次扎入钢针,直到血色终于重新冲灌瞳仁。
黑边包覆少许苍白,血色的棱晶在眼中出现。
“博士,我今天可以出去玩一会吗?”
只要与猛兽的厮杀胜利,就能得到短时间看看不一样的天花板的机会。
最开始是弱小的变异鼠,后来成为不讲理的骨化物——这种东西真的还是生命吗?
鼠的骨,狮的骨,人的骨,或者镶在一块的骨。一些过去学到过的搏斗技巧也渐渐随着骨化物的变化而不管用起来。
毕竟,你应该无法凭借普通级别的力量去掀翻高数十米的怪物,尤其是当这个怪物本身的质量符合视觉的时候。
凡人无法逾越无暇的高楼,除非内有楼梯。
只有习惯了被吞食,才找到向外走出的办法,忍着宛如恶趣味一般加入骨化物内部的强酸与腥臭,打击更脆弱的关节。
她很久都没有看见过不一样的天空了。
一切都是那蓝白格子色的天,做梦都梦到快要遗忘的过去有云雾的存在。
为了不遗忘而记起过去的模样,那不一样的天空。为了找到过去似乎笑着的自己,她愿意付出鲜血与泪水。
只是她目前为止还没能成功得到出去看看的许诺,因为过去她曾碾碎过的骨化物似乎都还不能被叫做猛兽,可是什么才是猛兽。
这个高楼一样的家伙,被它踩上几脚就感觉自己快要粉碎,脑袋也嗡嗡作响。
每次她被踩在脚下,眼角的余光就看见高台上的那些博士们记录着什么,然后离去,接着她就会被放开,在同调的格子色天空下等待下一次的斗争。
重复这厮杀的一切。
直到她自己也感到这一切的厮杀都是无谓的。
“我想看看天,那不一样的色彩。”
她只是如此祈愿,厮杀只是强加于她的前置条件。
博士们记录着芙萝琳卡一次一次坚持的时长,一次次一次次对着场下的她指手画脚着。
“神性髓质异变。”
最终确定了少女的体质。
白衣人翻开深藏地底的藏书,这被洁白锁链禁锢的深蓝秘传。
让少女痛苦不已的研究所,名为基里洛芙基地,这本被禁锢的秘传名为《基里洛芙秘传》。
“我将耻笑所谓神明,神化不过是‘可怜虫终于完成了向草履虫的进化,这份腐化至深的转变,深入骨髓’。”
神性髓质异变,意味着无情绪化的不可逆转。
痛苦永无止尽,失去不会停止。
直到恐惧也终将消散。
“我打败它了。”
少女扬起嘴角,然后倒下,梦里有着明天的天空。
不再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