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学生会室里一时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学姐转着手里的咖啡杯,像是在衡量什么。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最终还是林沐先开了口。
她把椅子往后挪了挪,双腿盘在一起,语气听起来比平时认真不少。
“放着不管肯定不行。”学姐叹了口气,“他已经确认我们是‘同类’了,这一点改变不了。”
“那就拒绝他加入?”学长皱眉,“只要咬死魔术社就是普通社团——”
“没用。”
学姐摇头,“他不是来‘试试运气’的。”
这句话让我心里一沉。
我回想起安辞在学生会室里抬手释放魔力的那一刻。
那不是炫耀,更不像失控。
那是一种确认身份的宣告。
“而且……”学姐看了我一眼,像是在确认我的反应,“他的魔力控制得很干净。”
我愣了一下。
这评价,从她嘴里说出来,分量不轻。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问。
学姐把杯子放下,发出一声轻响。
“试探。”
她说。
“既然他主动递了敲门砖,那我们就接着,但门开不开,由我们决定。”
学长挑了挑眉:“听起来不像什么好活。”
“本来就不是。”学姐看向我,“而且,这件事只能你跟我一起做。”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为什么?”
“因为现在社团能自由行动的人,只剩我们两个了。”
这话说得太现实了。
学长刚出院,林沐要兼顾年级课程和后勤,再加上最近课表收紧,真正能随时应对突发情况的——确实只有我和她。
“而且。”
学姐顿了顿,语气压低,“安辞对你,可能更感兴趣。”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等等,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她看着我,“你身上的魔力痕迹,比我们几个都‘不稳定’。”
……这评价我一点也不想要。
“所以,我们打算怎么试?”我认命地问。
学姐站起身,从桌上抽出一份文件递给我。
“明天下午,旧校舍外围检测任务。”
我扫了一眼,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这不是原本要四个人一组的吗?”
“是啊。”她点头,“所以我打算‘临时缺人’。”
我明白了。
“你是想让他顶上?”
“不是顶上。”
学姐纠正,“是观摩。”
“他不参与,只看。”
林沐“啧”了一声:“那不是更危险?”
“正相反。”
学姐语气冷静,“如果他真有问题,他一定忍不住插手。”
而如果他插手了,那就等于主动暴露了立场。
我低头看着那份任务说明,忽然有点明白学姐的用意了。
这不是测试实力。
是测试选择。
……
第二天下午,旧校舍。
这里比我记忆里更破了一点。
封锁线已经拉起,但因为是校内区域,平时除了我们不会有人靠近。风吹过空荡荡的走廊,发出空瓶滚动似的声响。
“紧张吗?”
学姐站在我身旁,低声问。
“有点。”我老实回答。
不是因为魔物。
而是因为我们身后。
安辞站在距离我们五米左右的位置,双手插在口袋里,表情平静,像个来参观社团活动的新生。
太正常了。
正常到让我浑身不自在。
“记住。”学姐提醒我,“你只做你平时会做的事。”
“别多,别少。”
我点点头。
检测开始后,一切进展得异常顺利。
结界反馈稳定,没有明显蚀点波动,连最低级的异常反应都没有。
太顺利了。
顺利到我反而开始怀疑。
就在我准备收回探测术式的时候。
那股熟悉的、细微的扭曲感突然擦过感知边缘。
不是攻击。
更像是……被“触碰”了一下。
我猛地抬头。
几乎是同一时间,我听见身后传来安辞的声音。
“这里。”
他抬起手,指向旧校舍西侧的承重墙。
“那里,有东西在‘回响’。”
我的心狠狠一跳。
他没释放魔力。
没越过警戒线。
甚至语气都平静得像是在陈述天气。
可他说的。
和我刚刚感知到的方向,一模一样。
学姐没有立刻回应。
她只是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慌乱,只有确认。
确认一件事。
他不是误打误撞。
“你怎么知道的?”
学姐终于开口。
安辞收回手,想了想。
“感觉。”
他说,“就像……有人在敲玻璃。”
这个比喻让我后背一凉。
那是接近我感知方式的描述。
“我们今天的任务不包括那里。”学姐语气淡淡,“到此为止。”
安辞没有反驳。
他只是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礼貌得体的笑。
“明白。”
太明白了。
明白到让我意识到一件事。
这场试探,可能从一开始就不是我们单方面的。
而我。
很可能已经站在了棋盘中央。
安辞的那句“明白”,说得太自然了。
自然到不像是在被拒绝,更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
旧校舍外的风吹得有些冷,我收起术式的时候,指尖还有点发麻。
不是消耗过度,而是那种——被别人“看见”了的感觉。
“今天就到这里。”
学姐合上记录板,语气恢复成平时那种公事公办的冷静,“辛苦了。”
“学姐不客气。”安辞笑了笑,“能观摩已经很荣幸了。”
他说完这句话,没有再多停留,甚至没有再往旧校舍的方向看一眼,转身就离开了警戒线范围。
脚步声渐远。
直到确认他真的走远了,学姐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怎么样?”她低声问我。
“很难说。”
我如实回答,“他没有越界,但……他知道得太多了。”
“是啊。”
学姐点头,“这才是麻烦的地方。”
我们没有立刻回学校。
而是沿着旧校舍外侧慢慢走了一圈,确认结界和标记都恢复正常后,才在一棵枯掉一半的老树下停了下来。
“你刚才感应到的,是不是比他说出口的要早一点?”学姐突然问。
我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差不多提前了两三秒。”
学姐沉默了。
这沉默让我心里慢慢往下沉。
“这意味着什么?”我忍不住问。
“意味着他对异常的感知方式,和你很接近。”
她看着我,目光认真,“但不是一模一样。”
“这不是好事吗?”我下意识反问。
“要是完全不同,反而好处理。”
学姐叹了口气,“接近,才麻烦。”
因为接近,意味着可能的共鸣。
也意味着。
一旦出问题,失控的方向会非常相似。
“那现在怎么办?”我问。
“先拖。”
她毫不犹豫,“不答应加入,也不拒绝接触。”
“让他继续保持‘主动’的位置。”
我皱了皱眉,“会不会太被动了?”
“沈岚。”
学姐忽然叫了我的名字。
不是平时那种轻松的语气。
“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偏偏现在出现?”
我心里一紧。
“蚀点频发、社团人手不足、你刚刚暴露过力量使用痕迹。”
她一条一条数,“这个时间点,太刚好了。”
“你是说……他可能一直在等?”
“也可能是被吸引过来的。”
学姐没有下定论,“不论哪种,都不能急。”
我低下头,看着脚下斑驳的影子。
“那我呢?”我忽然问。
“你?”她一愣。
“如果他真的是被‘我’吸引过来的,那我是不是——已经成了诱因?”
这个问题我憋了一路。
学姐没有立刻回答。
她看了我很久,最后伸手,在我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不许乱背责任。”
“危险不是因为你出现。”
她语气放缓,“而是因为你已经在这里了。”
这句话让我心里微微一震。
“回去吧。”她转身,“接下来几天,尽量别单独行动。”
“那安辞那边?”
“我会给他一个答复。”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我,“一个模糊、但不会断掉联系的答复。”
我点点头。
至少现在,我们还握着主动权。
可我心里很清楚。
从安辞准确指出异常位置的那一刻起。
这条线,就已经连上了。
……
当天晚上,我一个人回到新租的房子。
屋子还是有点空。
结界的微光在墙角若隐若现,像是安静守夜的呼吸。
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在彻底入睡前的一瞬间,我仿佛听见了一个极轻、极模糊的声音。
不是话语。
更像是一声,来自很远地方的回应。
我没敢细想。
只是翻了个身,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不管安辞是谁。
不管他站在哪一边。
明天,学校还会照常上课。
社团的事务也不会停。
而我能做的,只有继续往前走。
至少现在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