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早晨,我照常起床。
新房子里没有人催我,也没有人跟我抢洗手间。
我把牙刷塞进嘴里,盯着镜子里那张有点没睡醒的脸,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硬生生塞回了“普通学生”这条轨道里。
可我也知道——
那条轨道早就被人动过手脚。
洗漱结束,我背上书包,出门前还是下意识看了一眼墙角结界。
光纹贴着墙,像一层安静的皮肤,没有任何异样。
“今天别出事就行。”
我低声说了一句。
……这句话,像是某种不太吉利的flag。
到了学校,一切都很正常。
老师点名、讲课、粉笔摩擦黑板的声音、同学翻书的沙沙声。
甚至连课间的吵闹都显得格外真实。
我努力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课堂上。
可越是这样,我越会不自觉地去听那些“多出来的东西”。
比如——
走廊尽头那一声不该存在的脚步声。
窗外树影晃动时,那一瞬间不自然的停顿。
某个同学从我身旁走过时,他影子边缘的一点轻微拉伸。
我强迫自己不要盯太久。
因为我很清楚,这也许只是高度紧张所产生的错觉,但我仍然不敢保证,这些异样,是否跟当初的那只影怪有关。
……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本来想去活动室看看学姐有没有消息。
结果还没走到旧校舍那条分岔路口,手机就震了一下。
【别来活动室。】
【今天你正常上课,别离开教学区。】
两条都是来自学姐的消息。
我盯着屏幕看了两秒。
这不是建议。
这是命令。
我回了个“好”,可心里那点不安反而更重了。
学姐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
旧校舍那边……要么已经出现了她不想让我看到的东西。
要么,是她不想让别人看到“我”。
我咬了咬牙,把脚步硬生生拐回食堂。
可饭吃到一半,我还是没忍住,抬头看向窗外那片旧校舍方向。
那里离得远,看不清细节。
只看见旧校舍那栋灰黑色的楼,像一块沉默的骨头,嵌在校园边缘。
风吹过来,窗外的树叶晃动了一下。
那一瞬间,我竟然觉得——
旧校舍周围的影子,颜色更深了一点。
我眨了眨眼。
再看时,又恢复正常。
“……神经绷得太紧了。”我在心里骂自己。
可我刚低头,筷子还没夹到菜,手机又震了一下。
【下午放学别回家。】
【去教学楼顶层楼梯口等我。】
我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楼顶层的楼梯口是个死角。
很少有人去。
更重要的是——那里离地面远,影子少。
学姐选那里,说明她不想让“影子”太多的地方成为谈话现场。
这一切,让我不禁联想到了那个东西…
影怪!
……
下午的课我彻底没听进去。
每一次老师转身写字,我都会下意识扫一眼教室角落。
每一次窗外云影移动,我都会确认影子有没有异常延长。
直到最后一节课结束,放学铃声响起,我才像是终于被松开喉咙的人,长长吐出一口气。
我没有去活动室。
也没有去找学长和林沐。
我甚至没敢走人多的楼梯,而是贴着墙边,走最靠内侧的通道,一路爬上顶层。
楼梯口的铁门半掩着,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带着一点冷。
我推开门,走进去。
顶层走廊很空。
只有远处操场传来的隐约喧闹声,像隔了一层玻璃。
我等了不到两分钟,学姐就来了。
她走得很快,但脚步很轻。
脸色比我想象中还要差。
“你没被跟着吧?”她开口第一句就是这个。
“没有。”我立刻回答,“到底怎么了?”
学姐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把门彻底关上,确认门锁扣住后,才压低声音。
“影怪……出现了。”她说。
我心里一沉,却并不意外。
真正让我背脊发凉的是她接下来的话。
“而且它们不是从外面进来的。”
我皱眉,“什么意思?学校不是有法阵么,不可能那么容易被闯进来吧?”
“对。”学姐点头,声音发冷,“所以——它们不是‘闯’。”
她抬手,把一张拍下来的照片给我看。
那是一段走廊的监控截屏。
走廊里空无一人。
但墙角的阴影——
像是被什么东西慢慢“拉开”了一条缝。
就像有人用手指,硬生生把影子撕开,再从里面钻出来。
我指尖发凉。
“影怪能做到这种程度?”我压着嗓子问。
“正常情况下不行。”学姐盯着我,“除非它们找到了一种‘接口’。”
“接口?”
学姐沉默了一下,像是斟酌词句。
“人影。”她说,“或者……某种更接近人影的东西。”
我脑海里瞬间闪过昨天那只低阶魔物被我钉住的画面。
还有那种——被“触碰”感知边缘的感觉。
“你是说,有东西在学校里,给它们开门?”我问。
学姐没有回答是或不是。
她只说,“今晚开始,旧校舍的外围结界会加强。我担心它们会换目标。”
“换目标?”我心里一跳,“换到哪?”
学姐抬起眼,目光里有一种压抑着的怒意。
“人多的地方。”她说,“它们开始变聪明了。”
我下意识看向楼下操场。
操场上还有人在跑步。
社团活动也在继续。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可在学姐说完那句话之后,那份“正常”忽然变得像纸一样薄。
“那我们怎么办?”我问。
学姐抬手揉了揉眉,“今晚要做一次‘压缩巡查’。你跟我一组。”
“学长和林沐呢?”
“学长伤还没好,林沐不能出教学区太久。”学姐的语气很现实,“人手就这样。”
我咬了咬牙,“安辞呢?”
学姐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复杂。
“他今天一整天都很安静。”她说,“安静得……像是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胸口一紧。
“所以我们更不能把他拉进来。”我说。
学姐没有反驳,只是低声补了一句,“至少现在不能。”
她把记录板塞进包里,抬头看我。
“走。”她说,“趁天还没完全黑。”
……
我们没有走旧校舍那边的路。
学姐带我绕着教学区外围走,贴着墙,尽量避开灯光和人**错的位置。
她一边走一边确认结界反馈,动作熟练得让我心里发酸。
她到底一个人扛了多少次这种夜巡?
风越来越冷。
天色彻底沉下来时,校园里的路灯一盏一盏亮起,把地面照得很清晰。
也把影子照得更清晰。
我握紧袖口里那对匕首——星辉裂影分裂后的形态。
它们贴着掌心,像两块冷静的铁。
“别紧张。”学姐低声说。
“我没紧张。”我嘴硬。
学姐轻轻“呵”了一声,“你连呼吸都变浅了。”
我正想反驳,忽然——
我感知到了一点不对劲。
不是魔力波动。
是“光”的变化。
路灯下,一个学生的影子……慢了半拍。
那影子本该跟着人一起走,可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拉住了,停顿了一瞬。
学生本人没有察觉,继续往前走。
而那影子,停在原地。
下一秒,那影子的边缘开始起皱,像水面被风吹开细纹。
我全身汗毛瞬间竖起。
“学姐。”我低声叫她。
学姐也看见了。
她的动作比我更快。
她抬手,指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极细的光线。
光线贴着地面掠过,像一条无声的警戒带。
——结界临时封锁。
“别出声。”她只说了三个字。
那名学生走远了,影子却没有跟上。
影子开始“站起来”。
不是立体的站起。
而是像一张纸被缓缓折叠、撑起,扭曲成一个不完整的人形。
影怪。
真正意义上的影怪。
它没有眼睛,却像在“看”我们。
它没有嘴,却能让空气产生一种窒息感。
我握紧匕首,脚步不自觉往前半步。
学姐却伸手拦住我。
“别用力。”她压着嗓子,“它在等你动。”
我心脏狂跳。
影怪的轮廓忽然拉长了一截,像是闻到了什么。
它在靠近。
不是靠近学姐。
而是靠近我。
我瞬间明白学姐为什么不让我白天离开教学区。
影怪……
在找我。
或者说,它们在找——
我身上那种不稳定的痕迹。
学姐手指轻轻一弹,那条贴地的光线猛地收紧。
影怪的动作顿了一下。
就这一瞬——
我动了。
不是冲上去砍。
而是把匕首甩出,钉在影怪脚下那片最浓的阴影里。
匕首落地的瞬间,影怪发出一声极轻的、像纸被撕开的鸣响。
它的轮廓开始塌陷。
可它并没有立刻消散。
它像是第一次意识到“这种攻击方式”,短暂地挣扎了一下,整个影子突然扩散——
扩散成更多的小片,像散开的墨点,试图钻进周围所有影子里。
“糟了!”学姐低骂一声,“它要分裂!”
我心里一沉。
如果它成功分裂进学生的影子里,那就不是我们两个能悄悄解决的事了。
学姐手腕一翻,一枚符纸贴上地面,光纹炸开,像圈住水面的网。
分裂的影点被强行拦在光网边缘,发出密密麻麻的“嗤嗤”声。
而我抓住那一瞬,把另一把匕首,狠狠插进光网中心。
“给我——回去。”
没有爆炸。
没有巨响。
只有一声极轻的碎裂声。
影点像被抽走支撑一样,瞬间扁平、收缩,最后化作一团灰黑的尘,贴着地面散开,然后,彻底消失。
路灯依旧亮着。
操场的喧闹声依旧远远传来。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可我站在原地,手心全是汗,心跳快得像要撞破肋骨。
学姐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没有立刻夸我,也没有立刻问我有没有事。
她只是抬起眼,看向校园更深处那片灯光照不到的阴影。
“……它们回来了。”她低声说。
不是一只。
是它们。
我握紧匕首,喉咙发干。
“那今晚……还算安静吗?”我忍不住问。
学姐看了我一眼,笑得很淡,却一点也不轻松。
“从现在开始。”她说,“我们得习惯——安静只是表象。”
风吹过,影子微微摇晃。
我忽然有种感觉。
这不是结束。
这只是——
它们对我们宣告的第一声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