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残骸与通知
龙吟学院的战车道车库，更像是一个被时代遗忘的钢铁墓场。
夕阳的余晖透过破碎的玻璃天窗，切割成一道道昏黄的光柱，光柱中尘埃飞舞。空气中弥漫着铁锈、陈年机油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巨大的空间里，沉默地匍匐着数十个钢铁巨兽的轮廓，它们大多覆盖着厚厚的帆布，帆布下露出锈蚀的履带或是扭曲的备用负重轮。
林清云站在车库中央，她的身影在这些钢铁残骸面前显得格外纤细。她手里拿着一张刚刚由学生会送达的、措辞严厉的通知函，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致战车道部：鉴于本部已连续三年未能达到‘最低有效编制’（至少三辆可运行战车及对应车组），且在近期校内社团评级中再度被列为‘待观察’类别。校方经研究决定，若在本学期末仍无法达到基本运营标准，并至少报名参加一次地区性预选赛，战车道部将被正式解散，本部现有场地及设施将移交‘超时空要塞模型同好会’使用。特此通知。”
“超时空要塞模型同好会……”林清云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她抬起头，目光扫过眼前这片破败的景象。这就是她接手的“遗产”，一个只剩下空壳和历史的部门。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车库最深处，那里停放着的，是部门唯一还能称之为“战车”的资产——三辆覆盖着厚重帆布、但依旧能看出大致轮廓的坦克。她走上前，深吸一口气，抓住了其中一块帆布的边缘。
“嗤啦——”
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灰尘如同瀑布般落下。帆布被猛地掀开，一辆钢铁战车暴露在昏黄的光线下。
它有着低矮而圆润的铸造炮塔，炮塔正面分布着几个观察窗和潜望镜基座，一门修长的线膛炮微微上扬，指向天空。车体首上装甲的倾斜角度带着明显的苏式风格，但整体轮廓又有些不同。它的全身覆盖着斑驳的草绿色旧漆，但更多的部分是暗红色的铁锈，以及各种颜色的、粗糙的补丁。履带板深陷在干涸的油泥里，仿佛已经与地面融为一体。
这就是Type 59，华夏龙吟学院战车道曾经的荣耀与起点，如今却只是一堆需要被唤醒的钢铁。
林清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冰冷而粗糙的装甲板。触感传来的，是岁月的阻滞，也是沉甸甸的责任。
“我们必须让你动起来，”她对着这辆沉默的59式低语，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产生微弱的回响，“我们……必须找到足够的人。”
就在这时，车库门口传来一阵轻快的、带着些许犹豫的脚步声。
“那个……请问，这里是战车道部的招新处吗？”
林清云猛地回头。
逆着光，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在门口。她戴着一副略显圆形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因为光线而微微眯着，怀里紧紧抱着一本厚厚的、书页边缘都卷了起来的笔记本，笔记本的封面上，用马克笔写着几个大字：《战车结构理论与实战应用分析（自编修订版）》。
女孩怯生生地开口：“我……我叫苏小月。我看到通知说……这里缺人。我……我想试试看，当炮手。”
林清云看着她，看着那本厚厚的笔记，又看了看身后锈迹斑斑的59式。一丝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希望火苗，在她心底悄然点燃。
“欢迎，”林清云走上前，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诚的微笑，“我是部长，林清云。我们这里，确实非常、非常缺人。”
苏小月推了推眼镜，目光越过林清云，落在了那辆59式上，眼中瞬间迸发出一种近乎痴迷的光芒。
“59式中型坦克，”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始报出数据，“仿制并改进自苏制T-54A，战斗全重约36吨，主武器为一门100毫米线膛炮，采用传统扭杆悬挂……”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清晰回响，为这片钢铁墓场，带来了第一缕知识的气息。
第2章 “图书馆的幽灵”
“所以，你是因为看了很多战车相关的书，才想加入的？”林清云一边带着苏小月熟悉车库——其实也没什么好熟悉的，除了灰尘就是废铁——一边问道。
苏小月用力点头，怀里的笔记本抱得更紧了：“嗯！所有的理论我都研究过！从克里斯蒂悬挂到乔巴姆装甲，从T-Z战术到胡蒂尔战术……但是，”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有些不好意思，“我从来没真正进过坦克里面。”
“理论派啊……”林清云若有所思。部门现在一穷二白，有一个理论扎实的成员，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她指着那辆59式，“那你说说，我们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人！”苏小月立刻回答，然后掰着手指数，“按照标准编制，至少还需要驾驶员、装填手、通讯员。而且，这只是最低配置，要想形成战斗力，最好能有预备车组和支援车辆……”
“停停停，”林清云哭笑不得地打断她，“理想很丰满，现实……你也看到了。”她拍了拍59式的履带，发出沉闷的“哐哐”声，“首先，我们得先让它能动起来。驾驶员是首要问题。”
两人正说着，车库角落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几乎被忽略的响动。
那是一个堆满废弃零件和旧轮胎的角落。声音是从一堆油腻的帆布下面传出来的。
林清云和苏小月对视一眼，警惕地走过去。
林清云小心翼翼地用脚尖挑开帆布一角。
帆布下面，竟然躺着一个人！
一个女孩蜷缩在那里，枕着一个看起来像是报废的启动电机，睡得正香。她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裤，脸上也蹭了几道黑印，但依旧能看出清秀的轮廓。她的呼吸均匀，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
“喂……醒醒。”林清云轻轻推了推她。
女孩咂了咂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当她看清眼前站着两个人时，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坐了起来，下意识地就往零件堆后面缩。
“你……你们是谁？”她的声音很小，带着明显的防备。
“我们是战车道部的，”林清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你是……？”
“我……我叫赵雨。”女孩低声说，眼神躲闪着，“我……我经常在这里……午睡。”她似乎不习惯与人对视，目光更多地停留在两人身后的59式上，尤其是在它的发动机舱盖和行走机构上流连。
“午睡？”苏小月推了推眼镜，看着周围的环境，“在这里？”
赵雨没有回答，反而小声问：“那辆59……它的变速箱，是不是……同步器磨损很严重？我听着它上次……被拖进来的时候，声音不对。”
林清云和苏小月都愣住了。
“上次？拖进来？”林清云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你见过它被拖进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赵雨低下头，玩弄着工装裤上的一个扣子：“大概……半年前。前任部长……试图启动它的时候。”
林清云心中一动。她蹲下身，平视着赵雨：“你很懂机械？”
赵雨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嗯……我爸爸……以前是修拖拉机的。我……我喜欢听机器的声音。”
苏小月立刻翻开她的宝贝笔记本，快速找到一页：“59式采用机械式变速箱，有五个前进档和一个倒档，其同步器结构在早期型号上确实存在设计缺陷，容易在……”
赵雨突然抬起头，打断了苏小月的话，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这么长的句子：“不是设计缺陷。是……是操作不当，离合没踩到底就强行挂挡，把同步器的锥环打坏了。而且……而且发动机的供油好像也有问题，怠速不稳。”
车库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林清云看着眼前这个像小动物一样警惕又对机械了如指掌的女孩，心中那个关于“驾驶员”的想法，逐渐清晰起来。
“赵雨，”她郑重地开口，“你想不想……亲手修好它，然后，开着它动起来？”
赵雨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那光芒瞬间点燃了她原本有些黯淡的脸庞。但她很快又低下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我……我可以试试。”
第3章 食堂里的“扩编”行动
有了苏小月和赵雨，战车道部算是有了最初的骨架。但距离“最低有效编制”的三辆车、三个完整车组，还差得远。
“我们需要更多人，必须在招新截止日前！”林清云在部门第一次非正式会议上（会议地点：59式坦克的发动机舱盖上，与会者：三人）斩钉截铁地说。
苏小月推了推眼镜：“根据我的数据分析，在龙吟学院，对‘硬核’、‘动手’、‘集体活动’关键词感兴趣的女性个体概率低于百分之零点零三。常规招新渠道成功率无限趋近于零。”
赵雨蹲在履带板上，用一根铁丝专注地清理着诱导轮里的淤泥，闻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林清云揉了揉太阳穴：“所以，我们不能守株待兔。必须主动出击！”
第二天中午，龙吟学院食堂人声鼎沸。
林清云、苏小月和勉强被拉来的赵雨，在食堂门口支起了一个简陋的招新摊位——一张摇摇晃晃的课桌，上面铺着一张手绘的海报，画着一辆歪歪扭扭、但特征明显的59式坦克，旁边用醒目的红色大字写着：“加入我们，驾驭钢铁！战车道部，期待你的加入！”
效果……甚微。
大部分学生只是好奇地瞥一眼，然后匆匆走过。偶尔有几个驻足观看的，在听到“需要亲手维修坦克”、“可能很脏很累”之后，也纷纷摇头离开。
“看吧，”苏小月一边在本子上记录着“潜在目标流失率”，一边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概率模型是正确的。”
赵雨则几乎要把整个人缩到桌子底下，面对川流不息的人群，她显得极其不安。
林清云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进行一次慷慨激昂的现场演说，目光却被不远处一个餐桌上的景象吸引了。
那桌坐着几个女生，似乎正在为什么事情激烈地争论着。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留着利落短发的女生，正站在桌边，手指飞快地在自己的平板电脑上滑动，语速极快：
“……所以说，你们的策略完全错误！开局就应该抢占C区制高点，利用视野优势进行火力压制，而不是在A区小巷里跟对方玩捉迷藏！看看这数据，胜率直接掉了五个百分点！”
她对面的一个女生不服气地反驳：“刘星月，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数据帝’啊？游戏而已，开心就好嘛！”
“游戏？”被称为刘星月的短发女生眉毛一挑，“任何存在规则和胜负的对抗，本质上都是数据的博弈与决策的优化！‘开心就好’是失败者的自我安慰！”
她的声音清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顿时吸引了周围不少目光。
林清云眼睛一亮。
她端起部门唯一的“资产”——一盘部门经费买的、作为招新噱头的、堆得冒尖的油炸鸡米花，径直走了过去。
“同学，打扰一下，”林清云将鸡米花放在她们桌上，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听起来，你对策略和数据分析很在行？”
刘星月警惕地看着她，又看了看那盘突兀的鸡米花：“你是？”
“战车道部部长，林清云。”林清云开门见山，“我们部门，正需要一个像你这样能进行战场数据分析、制定最优战术的人才。有兴趣吗？”
刘星月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战车道？就是那个开着老掉牙的坦克，在泥地里打模拟弹的社团？我玩《钢铁雷霆》游戏，用的都是最新式的艾布拉姆斯和99A，数据模型比那些老古董先进几个世代。”
“游戏里的数据，终究是虚拟的。”林清云不慌不忙地说，“真正的战车道，需要考虑的现实变量远超游戏引擎的模拟。地形、天气、装备的实时状态、车组成员的心理波动……这些都是无法量化的数据。你不想挑战一下，在更复杂的现实环境中，验证和优化你的‘数据博弈’理论吗？”
刘星月抱着胳膊，眼神中闪过一丝兴趣，但嘴上依然不松：“说得轻巧。你们部门现在什么配置？有几辆信息化作战平台？数据链系统是几代的？”
林清云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立刻恢复：“我们目前……拥有一辆极具潜力的59式中型坦克，以及，”她回头指了指摊位后一脸学术的苏小月和几乎隐形的赵雨，“两位各具专长的核心成员。我们缺的，正是一个能让我们从‘盲目乱撞’进化到‘精准打击’的大脑。”
苏小月适时地举起她的笔记本，封面上那行字格外醒目。
刘星月的目光在59式海报、苏小月的笔记本和林清云真诚的脸上扫过。她沉默了几秒钟，手指无意识地在平板电脑上敲击着。
“59式……”她喃喃自语，“基础火控系统近乎于零，机动性数据平庸，防护在同时代也算不上出色……挑战难度，SS级。”
她突然抬起头，看向林清云，眼中燃烧起一种遇到高难度挑战时的兴奋光芒：“听起来……比优化游戏账号有意思多了。好吧，我加入。不过事先声明，我的训练计划和战术方案会很严格，你们得跟上我的节奏。”
“求之不得！”林清云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就在这时，那个刚才和刘星月争论的女生，看着那盘金灿灿的鸡米花，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那个……如果加入，每天都有鸡米花吃吗？”
林清云：“……”
刘星月扶额：“程小雨！你的关注点能不能不要总是在吃上！”
名叫程小雨的女生嘟囔着：“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嘛……而且我看你们部门，好像还挺好玩的……”
于是，在食堂弥漫的饭菜香气和油炸鸡米花的诱惑下，战车道部迎来了它的第四位成员——立志成为“最强战场数据分析师”的刘星月，以及第五位成员——动机单纯但似乎潜力不明的“吃货”程小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