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餐馆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老陈本来还想聊几句,被他女友拉着离开了。
我跟韩梅相视一笑,肩并肩压起了马路。
我们就这样走着,谁也没有说话,城市的喧嚣渐渐淡出了我的世界,唯有身边的韩梅愈发清晰。
她迈着大步子,右胳膊甩的像船桨,左胳膊却像忘记上了发条一样纹丝不动,只要我轻轻扭动手腕就能牵住她的手。
她似乎没有发现我在偷偷观察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盯着前方,紧紧抿着双唇,将下巴凝成核桃。
我不禁有些想笑,这丫头的心思着实有些好猜。
此时的她怎么看都像极了一个用直钩钓鱼的人,直钩是她的左手,而我是那条鱼。
恍惚间想起洪胖子刚结婚那时的得意劲儿,那时他故作高深的跟我说:
“知道俩人相处最重要的是啥不?”
“相互理解,相互尊重?”
“NO,NO,NO!”洪胖子晃着食指说:“真正的秘诀就三字——不扫兴。”
不扫兴么?
我呢喃着停下脚步,在韩梅错愕的目光下,将那只忘记上发条的左手,握进了掌心。
她的手比我的小很多,很软,有些凉。
我感受到了手中传来了挣扎,只是一瞬便同样握紧了我的手。
街边商店亮起各色的灯,灯光映着行色匆匆的人,人们脸上疲惫的神色还未散去,与我们像是在两个世界。
韩梅脸蛋上泛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绯色,目光炽热中带着一丝狡黠,不知是得偿所愿还是奸计得逞。
但不管怎么样,我反正不亏就是了。
接下来的路,走得极其别扭。
这个不懂人心思的女孩开始把左手甩得飞起,不少人都纷纷侧目,估计觉得我俩怕不是什么需要关照的特殊人群。
我是很想离她远一点,跟路人解释我是个正常人,偏偏这该死的右手它不想松开,真是窝囊废手一个。
罢了!
自己选的,得认。
韩梅倒不像我这样拘谨,她一路说一路跳,显得游刃有余像个情场老手,要不是手心一直冒汗我就真信了。
她说她不太喜欢逛商场,更喜欢小吃街,每次心情不好就会去宽窄巷子,那里小吃多,人也多,热闹。
“要不咱现在就去?”我说道。
“好哇好哇。”
呵,我就知道。
刚才餐厅里那零星的几口是装给别人看的,能吃饱就有鬼了。
宽窄巷子并不远,开车十分钟左右就到,除了停车难一些。
我一直不太喜欢这里的小吃,贵就算了,还难吃,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来这里当冤大头。
韩梅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宽窄巷子卖的不是味道,而是这个氛围。
有烟火气的地方能让人觉得放松,特别适合一家人团聚,或者谈谈情,说说爱啥的。
我们最终挑了一家火锅店,有火锅底料在那,也不会难吃到哪去。
店里已经坐满了人,游客,情侣,一家三口……
韩梅的眼睛落在他们身上,眼神满是羡慕之情。
“你要是喜欢这儿的话,我们常来?”
她回过头欣喜的笑着说:“那可说好喽,不许反悔。”
“那必须。”
菜上齐的时候,韩梅不似小餐馆一样大快朵颐,反倒是盯着一旁一家三口走神。
我在伸手她眼前挥了挥说:“看得这么入神,是想起自己小时候了吗?”
她浅浅一笑说:“对呀,小时候我爸带我来过一次,只是有些记不清了。”
“那简单,你带你爸再逛一次,弥补一下小时候的缺憾。”
她摇了摇头说:“没机会了。”
韩梅声音有些低沉,跟我说起了多年前父母死于那场特大的地震,那时她刚八岁……
她边说边吃,津津有味。
我如坐针毡,硬着头皮听她说完,潦草的说了一声“抱歉”,赶忙夹了一大口菜进嘴里,呛得我直掉眼泪。
她看我神情不对拍起我的背说:“你看你,吃个饭也不慢一些。”
“没事,就是辣椒溅到眼睛里了。”
我擦擦眼角的泪,她也笑了笑倒也没戳破。
那场大地震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忆犹新,无数人失去了家园和至亲。
她来时的路,一定是难以想象的艰辛。
相比之下,我受到的挫折简直微不足道。
我无奈笑了笑,真是没想到自己能比一个女孩更矫情。
走出火锅店的时候,我将韩梅的手牵的很紧。
见我跟失了魂一样,她提出去公园转转,那里有很多年轻的小情侣,给我改善改善心情。
我脑袋像一团浆糊,根本不转圈儿,稀里糊涂的跟着她去了。
她说晚上散步的时候经常来这里,附近有很多小区,一到晚上就可以看到万家灯火。
她很向往有一个温暖的家,有一个很爱的人,再生一窝烦人的小崽子,然后做很难吃的饭给他们吃。
“那你呢,不也得吃么?”我问。
“我可不吃。”韩梅捂着嘴笑的很腹黑:“我会偷偷出去吃。”
她没有拉我去鹤鸣茶社,那里灯火通明,人们装的很正经,不好玩儿。
幽静的地方就有趣多了,只要是光线暗一些的地方,总会有年轻的小情侣,外套一脱盖住脑袋那就是二人世界,然后亲的难舍难分。
她一直有一个不成熟大胆的想法:趁小情侣亲热之际,顺走他们的奶茶。
“噗,那你太坏了。”我说。
我们就这样跟做贼似的,在阴影处看了一对小情侣亲了十分钟。
韩梅觉得这比看恋综有意思多了,就比如那对小情侣,好不容易起了身,以为是要离开,结果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亲。
相比之下,那些人都像是新兵蛋子。
我也想试试,但我有贼心没贼胆。
一直到快闭园的时间,我才送韩梅回宿舍,一路上我心里的小人都在给我洗脑。
一旦错过了这次,下次不知道猴年马月才有机会,趁热打铁啊兄弟,先亲了再说。
我在宿舍下揽住韩梅腰,不顾她的拒绝就要吻上去。
听到她的啜泣生又让我恍然惊醒,我知道我轻浮了。
韩梅说她也不是不愿意,只是她确定不了我的心思,这让她很不安。
她不需要我的同情,也不希望我是一时冲动。
“我希望你爱我,爱我一辈子。”她说。
我站在原地犹豫了很久,我知道只要在这时候说出“我爱你”三个字,哪怕是假的,眼前的漂亮女孩也会成为我的女朋友。
可我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
韩梅远不是表面上那么乐观开朗,她的内心深处藏着跟翟静一样的柔弱无助。
我对她有同情,有钦佩,也有喜欢,这些感情杂糅在一起,我分不清。
我不知道怎么确定内心是不是爱韩梅。
最终我还是送她回了宿舍,回家的路上,夜色依旧醉人,只是我已无力欣赏。
回到家的时候我收到了韩梅发来的信息:明晚的联姻会你来吗?
我盯着信息很久,我没有回,也不知道怎么回。
寂静的夜里,我一丝睡意也没有,一直在思考怎么办。
但脑子像一潭死水,毫无动静。
直到一阵铃声打破了沉寂。
“喂。”
“张晨先生是吧。”
“是的。”
“洪斌出了车祸,一直喊翟静和你的名字,但翟静的电话打不通,请问您方便来一趟医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