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与上次很相似,我与韩梅在一个房间,苏琳在另一个房间。
却又不太一样,至少上次我没有想起过苏琳。
这次却总是想起她叫我“张先生”的模样。
她究竟是余情未了,还是另有所图,我是怎么也想不通。
我在北疆丢了半条命,在跳河的时候丢了另半条,翟静走了,韩梅出现了,发生了这么多事,苏琳一来,我发现我还是我,一点儿没变。
没有人会允许另一半心里装着另一个人,韩梅也不会例外。
我好几次都想直接坦白,大不了就是回到单身的生活,可捏了捏韩梅熟睡的脸蛋又有些舍不得。
说到底,我也是一个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做不成坦坦荡荡的君子。
如果一切平稳落地还好,如果没有,就可能迎来更惨烈的风暴。
咳……算了,不想了,睡觉!
次日清晨,我们像往常一样起床洗脸刷牙上班。
就像最初与苏琳在一起的时候一样,只不过身边的人换成了韩梅。
我们盯着镜子里的对方笑,然后相互顶胯。
直到早餐上了桌,一直很安静的苏琳才放下画笔,来到桌前吃早餐,一句话也没有说。
第一天就这么安稳的度过。
苏琳的工作量不小,创作是很艰难的事情,不像画静物那么简单。
下班的时候,苏琳的脚边已经堆了不少废稿。
我心里直犯嘀咕,50块一张有必要那么认真吗?
晚上韩梅跟我讨论着,要不要给苏琳加一些钱。
她也是看到了才知道画个画也会这么辛苦。
我摇摇头,直接拒绝了。
加什么加,就应该好好治治她缺心眼的坏毛病。
其实我想的是,三天过后,交稿结账,一拍两散,从此我跟苏琳井水不犯河水,起码也算安全落地。
可我想的还是太天真了。
第二天中午,韩梅打过来电话,说家里的水管爆了,让我赶回家一趟。
我请了半天假,赶回家里,一开门第一眼就看到地上一层水,大概有两厘米那么厚,踩上去正好淹没鞋底。
“苏琳?”我喊了一声。
“厨房呢,你快来啊。”
我踮着脚尖走进厨房,苏琳正用手死死按住爆裂的水管,水从她指缝间呲出,将她整个人从头到脚淋得透湿。
这丫头,那水压多大啊,人怎么可能按得住。
哦,对了,她好像不知道阀门在哪。
这事还真不怪她。
我侧身挤过去,伸手到水池下方,摸索着拧紧了水阀。
苏琳一瞬间得到了救赎,深深呼出两口气,绷紧的身子放松了下来。
她脸色有些发白,水滴从发梢滑落,隐隐带着些颤抖。
“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这里我来处理。”
她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不久之后,洗浴间传来哗哗的水声。
我拿起拖把将水推到阳台下水口,好一阵才算搞定。
看了一圈,只有个地毯被浸湿,无伤大雅。
不过苏琳画也在地上放着,我捡起来看了看,应该是保不住了。
“张晨。”
“怎么了?”
我扭过头,见苏琳打开洗浴间的门,探出脑袋看着我,指了指房间的方向。
“可以帮我拿件衣服么,就在箱子里。”
我点了点头走进房间,打开苏琳带来的箱子。
里面的东西还挺全,内衣都看见了好几件,搞得像要在这常住似的。
我随便拿起几件衣服,却在箱子角落看到了一个很眼熟的毛绒玩具。
那是一个手掌大小的小黄鸭,我顿感一阵失神,鬼使神差放下衣服将其拿了起来。
小黄鸭肚子上有条小小的拉链,我颤抖着手指拉开。
里面藏着一张微微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我爱你吖,苏琳⌯♡ྀ•໊◡•໊⌯♡ྀ*!
还是我给苏琳买的那个,好像只花了十几块钱。
那时苏琳一边考研,一边兼职养着我。
我看她辛苦就说:“要不我也去兼职一段时间?”
她直接给拒绝了,说毕业了就应该找个正经工作,哪能去兼职浪费时间。
“那我要是一直找不到工作呢?”
“那我一直养你呀!”
后来我趁着苏琳不在家,偷偷出去兼职了几天,买了这个小黄鸭回来。
她知道以后发了半天脾气,我还真以为早丢掉了呢。
没想到能留到现在。
我叹了口气,抹了把眼角的泪将小黄鸭塞了回去。
拿起衣服走到洗浴间门前,“你的衣服。”
苏琳打开门,几乎要探出半个身子将衣服拿了过去。
她可真是的,也不知道着避点人。
我独自去阳台抽了根烟,一直等到苏琳穿好了衣服,吹干了头发。
“还没吃饭吧。”
“没呢。”
“出去吃吧,水管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
她点点头,看着我像是在发笑。
我没弄懂什么意思,只能猜是上次拒绝她请客吃饭打回来的回旋镖。
不过又想起那些浸湿的画,又担忧问道:
“只剩一天半了,还能画完吗?”
苏琳边吃边说:“创作已经完成了,无非是再画一遍底稿,熬夜的话没问题。”
我本来不打算帮她的,本来是的。
可看到她拿着浸湿的画稿心疼的样子,总能想起高中时她被绘画老师骂哭的样子。
那时候我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
现在我能帮,却开始畏首畏尾。
“实在不行……”我犹犹豫豫:“我帮你画底稿。”
“真的吗。”苏琳眼神泛着亮光:“其实我觉得如果你学绘画的话,一定是个天才,我要学那么久的东西,你一学就会。”
“别抬举我了。”我摆摆手:“绘画的天才每年毕业60万,最后能靠卖画活着的,连四位数都没有。”
如果出身普通,又不是天才中的天才,学绘画跟撞南墙似的。
不如学理科,毕业起码打螺丝打得快。
这顿饭吃的还算开心,但开心只持续到了见到底稿之前。
苏琳画好的几幅画没了,底稿几乎全军覆没,我现在的任务就是拿着浸湿的底稿临摹一遍就行。
这点水平我还是有的,毕竟跟着苏琳学了好几年。
有了自己加入,至少能让她不再熬夜。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
苏琳没画多久状态就不太对。
“不舒服吗?”
苏琳点点头。
我拿出测温计给了她,10分钟后看了看。
38.3度。
“算了吧,跟我去医院。”
“可是……”
“底稿我全都给你画了,别担心。”
医院一去就是3个小时,我陪在苏琳身边,看着她一点点打完点滴。
出医院门的时候几乎到了韩梅下班的时间。
我们三个人又在同一个车里,就像那天夜里一样。
韩梅又是担心又是担忧,一边是病人,一边是任务。
“没关系,我也能画,不过只能画底稿,肯定能完成任务。”
韩梅愣了愣说:“哦,也对,听说你前女友也是画画的。”
我点了点头。
有些人就算离开了,也会在自己身上留下摸不灭的痕迹。
就像我会做饭,会画画,喜欢吃鸭血粉丝和南京烤鸭。
韩梅看着我的死鱼脸有些不开心:“你不会还爱她吧。”
我深吸了两口气,握住方向盘的手也有些颤抖。
“爱!”
再说出这个字的时候,我的眼泪开始止不住的流,不得已将车停靠在路边,哽咽着说道:“我说过不骗你的。”
我不知道苏琳此时什么感受,可能和我一样心情难受,也可能为拆散我和韩梅心里暗爽。
不管怎么样,我跟韩梅都不可能了。
从苏琳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不可能会赢。
既然这样,不如坦坦荡荡的输。
无非就是过以前的生活。
世界上可怜人那么多,多我一个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