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的时候，我独自坐在客厅临摹着被浸湿的底稿。
韩梅没有大吵大闹，只是进门之后，扶着苏琳进了屋子，再也没有出来过。
我像一个即将被判刑的犯人，静静等待着审判的到来。
我守住了誓言，它没有变成枷锁或者谎言，却同样化作痛苦向我袭来。
“你不该这么冲动。”
我回过头，见苏琳披了一件外套走了过来。
“我们约定过，不会骗她。”
“约定真的这么重要吗？”
我郑重说道：“你喜欢不守约的人吗？”
“我……”苏琳没有再说话，神情复杂的走向了画架旁坐下。
客厅再次陷入了安静，我回头看了看房间的门，问向苏琳：
“韩梅呢？”
“哭累了，现在睡着了。”
“你也回去休息吧。”
苏琳摇了摇头：“我睡不着，就想着先出来画一会儿。”
我没有再劝苏琳，她也很安静的坐在画架旁开始画画。
曾经能坐在她身边看她画画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
而现在我只想让她快点离开。
“苏琳。”
苏琳回过头看向我：“怎么了？”
“等你画完以后就离开吧，我会多给你些钱，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苏琳愣了很久，微微点了点头。
只是转过身手中画笔还未落下，就趴在胳膊上小声啜泣。
这一夜，我们没再说过话。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韩梅才打开了卧室的门，拿着一个箱子整理起了衣服。
她用行动拒绝了我一切帮助，迈着大步子下了楼。
“我送你吧。”
韩梅没有回应，我深吸一口气，抢过了她的箱子，塞进了车的后备箱。
韩梅没有上车，她站在一旁哭着对我说：“你就这么盼望我走吗？”
“如果我恳求，你会留下来吗？”
韩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站在原地很久，我也在等韩梅的选择。
最终她还是上了车，我也笑了笑，笑完之后又想哭。
我记得有句话这么说的：
现在的境遇可能不是你想要的，但绝对是你自找的。
我就是自找的，我就不该招惹韩梅，让她成了最无辜的那个人。
回来的时候我的心情还没有平复。
苏琳在安静的画画，她的眼睛有些红肿，不知道哭了多久。
中午我做了饭，依旧是那老三样。
苏琳尝了一口，随着我笑了一下，然后就开始落泪。
我说：“别哭了，吃个饭也哭，又不是多好吃。”
苏琳强行挤出一丝微笑说，这让她想起了还在南京的时候，她爸爸来找她的前一天。
就跟即将迎来寒冬时仅剩的温暖一样。
比不确定的未来，注定即将失去更让人难熬。
上次一别三年多没见，这次不知道要过多久，你说呢？
“我们还是以后都不见的好，对你对我都好。”
我想苏琳早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但就是忍不住想听我亲口说。
就像明知道另一半不爱自己了，却一定要听她亲口说不爱自己。
这样能斩断自己不切实际的希望，这样起码能让未来好过一些。
到下午的时候，所有的画都已经完成。
我和苏琳一天一夜都没有睡，此时竟然都不觉得困。
“想吃什么？”
苏琳想了想说：“鸭血粉丝汤，再来点锅巴。”
我很无奈的叹了口气：“在成都想吃南京的鸭血粉丝汤，你在难为我吗？”
她摇了摇头：“就那种速食的就好。”
“行吧。”
我并没有拒绝苏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我们最后一顿饭。
我去大超市买了两盒鸭血粉丝汤，几包小锅巴，一盒鸭血，一点点香菜。
回到家开了火，很快就将两碗鸭血粉丝汤端到了她面前。
她闻了一下，给了我一个很想吃的表情，借口去了卫生间。
我并没有提前吃，而是托着脑袋，等着苏琳回来。
过了一小会儿，响起的不是卫生间的开门声，而是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我心里一惊。
是韩梅吗？
我起身冲到门口，只觉得心脏怦怦乱跳。
随着门打开，我看到了一个顶着啤酒肚的男人。
“怎么是你啊？”
洪胖子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是我怎么了，我不能来吗？”
“你的房子，当然随便来。”
“怎么你看到我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什么话，别瞎说啊。”
洪胖子走进屋，突然用肩膀撞了我一下。
“听说你把韩梅拿下了，可以啊，你小子。”
不得不说，他真是神经大条，丝毫注意不到我尴尬的表情。
“哟，这个我认识，南京的鸭血粉丝汤，你做的？”
“超市买的。”我说道：“你想吃就尝尝。”
洪胖子毫不客气端过我那碗吃了起来：“味道还行，反正我不是很喜欢。”
我坐在一旁，看着洪胖子大口大口干起来，看来身体没什么大碍了。
“这次回来是拿什么东西吗？”
“对，拿点东西。”洪胖子点点头：“哥们我准备去深圳，闯一番事业，人要居安思危。”
我微微一笑说：“你本来坐吃山也空不了，别一创业把山给创没了。”
“别担心，我深思守护滤过。”洪胖子一脸郑重：“将来挣大钱，给翟静的父母养老送终，给不了翟静的，我都给她父母。”
洪胖子说着就开始叹气。
“行了，知道你重情义了，吃饭就好好吃饭，别说有的没的。”
洪胖子吃完饭，抹了抹嘴，看见房间的画，拿起来看了两眼。
“斯……你别说画的真不错，连我这个土老帽都觉得好看。”
“你小子当初画画就是一绝，那群艺术生跟你没得比。”
我心里有些慌，抢过来画说道：“这可是韩梅慈善会上用的，别搞坏了。”
我是真有点怕，如果洪胖子知道是苏琳画的，还真可能当场把画撕了。
“切，小气，有了女朋友忘了兄弟。”洪斌摆摆手：“对了，韩梅呢？”
我正语塞的时候，卫生间的门开了，苏琳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看向洪斌时有些不知所措，机械的问了句：“好久不见，洪斌。”
“不是？”洪斌看清苏琳，瞪着眼睛问我：“她怎么在这，你不会把韩梅赶走了吧。”
“没有，韩梅自己选择走的。”
洪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又犯病了是吧，她当初怎么对你的，你忘了？”
“找我喝酒要死要活的，最后还跳了河，要不是我老婆救你，你早TM淹死了。”
“行了，洪斌。”我打断洪胖子：“她本来就是要走的，让她吃完饭走吧。”
“还吃饭？”洪胖子端起那碗鸭血粉丝汤向地上砸去，吼道：“吃你大爷吃，给我马上滚蛋。”
我长舒了口气，拍了拍吓坏的苏琳：“我们先走吧。”
苏琳点了点头，跟着我出了房门。
在走到走廊的时候，洪斌又走出房门喊道：“对了苏琳，你最好把张晨的10万块还回来，那本来就不该是你的。”
“行了洪斌，别说了。”
“你闭嘴吧，你这个傻缺二货，10万块钱打水漂，天底下就没你这么傻的，还特么有脸说我。”
我没在理洪胖子，拉着苏琳的胳膊一路下了楼。
“走吧，我先给你找个地方住。”
苏琳显得有些激动，抓我胳膊的手很用力。
“洪斌刚才说的……”她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你给了我爸10万，还跳过河，是真的吗？”
我看着她在绝望中寻求答案的眼神，缓缓点了点头。
“为什么……”
苏琳身体摇摇晃晃，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滑落，剧烈的喘息和哽咽让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为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