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琳的话让我有些不适应,我在原地愣神好一会儿。
的确,我坦白的话,确实会伤害到很多人,但这也是斩断过去最有效的方法。
每个重大的抉择必然伴随着阵痛,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我又看向苏琳那冷漠的脸。
真的是好陌生,就像另外一个人……
最终我默许了苏琳的意思。
这是她押上余生的选择,我没有任何理由阻止,更没有理由破坏。
我只能好好成为一个陌生人,默默为她的婚姻祝福。
除了一件事有些麻烦……
“走吧。”归来的方成拿过我手中的伞:“别郁闷了,你看我,不也只有你这个土老帽陪在身边么。”
“哎,你说话我怎么就这么不爱听呢!”
方成搭上我的肩,“就当是我们兄弟出来散散心,有什么呀,来日方长懂不懂?”
“也对。”我点了点头,“不过我特想跟你提个建议。”
“你说嘛。”
“你改名叫方长咋样?”
“你大爷……”
我与方成勾肩搭背的笑,就像回到了小时候。
如果不是韩梅一起来,我绝对不会选择都江堰。
南桥也好,蓝眼泪也罢,都更适合情侣一起拍照留念。
单两个男人的话,一个小饭馆,一张桌子足够了。
想要看蓝眼泪时间还久,我们去了附近开了房间。
我跟方成一间,韩梅与苏琳一间。
方成一进屋就躺到了床上,开始说起订婚的事。
他也觉得自己订婚有些草率,现在见了苏琳好几面,都没见她笑过。
也就今天见到韩梅笑得多。
“那你还定!”我说。
方成翻了个身,托着脑袋解释道:
“苏琳一定是个好女孩,她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商场那些上万的东西看不上,倒是地摊上那些便宜货喜欢的不得了。”
“几块钱的手链,十几块的玩具她能挑半个小时。”
“按说她家境也不差啊……”
方成的话把我拉进了回忆。
大学的时候苏琳拉着我去了商场,抬手就是七八百的化妆品。
七八百是我大半个月的生活费。
我只能跟在她身后一句话不吭,只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后来苏琳再也没去过商场,化妆品也缩减到一瓶补水液,每天都是素面朝天,拉着我去地摊上买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
“等你有钱了,我要从街头买到街尾。”
“好!”我满口答应。
只是现在,实现这个梦想的人,换成了方成。
我回过神,方成依旧饶有兴趣。
“还有苏琳的父亲,客气倒也挺客气,但感觉有点势利眼,估计为难过不少穷小子,哈哈哈哈……”
麻蛋!
你这个大圆脑袋,聊个天也能扯到我身上。
“等结了婚,我就送苏琳去法国,完成她的艺术梦,听说徐悲鸿,吴冠中都从法国留学回来的……”
“是吗!”我回道。
七年时间,我竟然不知道苏琳有个艺术梦。
如果苏琳真的跟我在一起,大概这辈子都没办法去法国。
也许对她来说,现在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人生又不只是情情爱爱,理想也同样重要。
晚上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南桥人群熙熙攘攘,我们四人穿过人群去看晚上才能看到的蓝眼泪。
当我看到方成扭扭捏捏牵起苏琳左手的那一刻,心中就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释然。
可这释然仅持续了片刻,一阵更尖锐的痛楚便从心底升起,像是撕去了我青春中最炽热的一页。
我就那样站着,像南桥上一尊多余的雕塑,直到韩梅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
“你怎么了?”她仰起脸,眼睛里映着江灯的蓝光,很是好看。
不知不觉间,韩梅已经在我心里占据了足够的位置,已经能和苏琳分庭抗礼。
我也是时候放下过去了。
我握紧了韩梅的手说道:“我也想订婚了。”
我依然能清晰的感受到心痛,那是打开回忆的枷锁留下的伤。
只要韩梅还在身边,它一定能快速愈合。
今后的日子,我只需要好好考虑如何爱身边的姑娘,就已经足够了。
“那可不行。”韩梅轻哼了一声:“你还没有送鲜花,戒指,烛光晚餐。”
“那倒是。”我说道:“就是那个烛光晚餐能不能换成火锅。”
“也行!”韩梅点点头。
“吃货一个。”
我刮了一下韩梅的鼻子,深深呼出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方成与苏琳。
将那阵残余的心痛,化作无声的祝福,吹向都江堰的晚风:
愿我的兄弟方成浪子回头,一生只爱一个人;
愿我爱过的苏琳实现理想,平平安安过一生;
至于我身边这个嚷着要吃火锅的韩梅……嗯,多生几个娃就好……
晚上九点,人流减少了很多。
方成依然很有兴致,在不远处有说有笑。
韩梅摸着肚子哭丧着脸看向我,我一时没忍住,上去照着大圆脑袋来了一个大逼兜。
麻蛋,有完没完,还吃不吃饭了。
方成也拍了拍脑袋,这才想起来看时间,然后慌忙带着我们几人去了附近的火锅店。
他走在最前面,兴致勃勃的介绍:别看这店不大,味道很不错,以前经常带妹子来。
但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失言,独自站在风中凌乱。
我推了推韩梅的背,让她拉着苏琳先去找座位。
我留下对方成说道:
“你以后说话能不能带点脑子,过去的事你最好给忘了。”
“以后洁身自好,不然你迟早死在你裤裆上。”
方成从来没这么听话过,一脸谄媚说道:“好嘞哥,听你的哥,你说啥就是啥。”
这顿饭其实吃得还不错,苏琳并没有表现出异常,韩梅则是大口往嘴里塞羊肉卷。
我跟方成装的很绅士,本来想让一让,结果一眨眼就被韩梅捞完了,只能坐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无聊之下,方成从口袋拿出烟盒朝我晃了晃。
我立刻会意,给韩梅打了个招呼,跟着方成出了店门。
他出门就对我说:“弟妹能吃,真性情,不做作,不知道你走的哪门子狗屎运追到的。”
随后点着了烟把火机递给了我。
我接过火机点了烟,顺手把火机塞进自己口袋。
“是韩梅追的我。”
“就你?”方成一脸不信:“凭什么呀?”
“我帅啊!”
“哼,我不但帅还有钱呢。”
“有钱只能解锁身体,解锁不了姿势……”
方成不信,他铁定认为是我就是在吹牛批,不过有一点我确实有点经验。
“啥?”方成问。
“真诚才是最好的必杀技。”我说道。
但我没说是韩梅对我用的,总觉得说出去有那么点丢人。
我们回去的时候,勾肩搭背说着一些不着调的事。
快走到座位时,隐约听到一阵嘈杂的哄笑声,与我们这桌安静的气氛格格不入。
远远一看,一个喝醉的光头倚在苏琳身边说着什么。
那条有纹身的手臂有意无意的往苏琳肩膀上触碰。
先冲出去的方成,他飞奔上前给了光头男一脚。
但光头男并不是一个人,一瞬间站起来了四个男人将方成按了下去拳打脚踢。
我也冲了上去,一脚踹开苏琳身边的纹身男。
“你们先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报警。”
话刚说完,鼻子上就重重挨了一拳,一股热流猛地涌出,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疼得我眼前发黑。
我眯着眼睛看到光头男拉住苏琳的头发扯着嗓子:“要个联系方式你装什么清高。”
顿时心里一股无名之火油然而生。
七年!
我护了她七年,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现在却被这种人渣欺负。
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感占据了内心。
我在心里给父母道了歉,给韩梅也道了歉,还有苏琳……
再站起身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啤酒瓶,身体止不住得哆嗦。
光头一看我,阴阳怪气说:“你小子拿个破瓶子吓唬谁呢。”
“来砸。”他把脑袋伸了过来,用手一拍:“朝这儿砸!”
“去你妈的。”
我一点没收力,一瓶子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