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人”三个字像一块巨石砸进死水，在苏晴灰色的眼眸里激起剧烈涟漪。她脸上的平静彻底碎裂，被难以置信的震惊取代。
“你……你到底是谁？”苏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拉开了与林一的距离。那圈淡金色的光晕也剧烈波动起来，显示出她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林一看到她这反应，心里反而踏实了些。看来他猜对了，而且这个“守夜人”对苏晴来说，是极其核心的秘密。
“我就是林一。”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但我舅舅……他研究过很多冷门的东西，包括一些古老的家族和符号。我在他的一本旧书上见过这个徽记，他提过‘守夜人’这个名字，说是一个很神秘、与超自然事件有关的家族。”
他指了指笔记本上那个微缩的光点徽记。“这个，和书上的几乎一样。”
苏晴紧紧盯着林一，像是在判断他话里的真伪。灰色的雾气在她眼中翻涌，戒备、惊讶、还有一丝犹豫交织在一起。
咖啡馆里，周涛那桌人的笑闹声隐约传来，更显得这个角落的气氛凝重得化不开。
过了足足有一分钟，苏晴才缓缓吁出一口气，肩膀微微松懈下来。那层灰色似乎淡了一点点，但戒备仍在。
“看来……我找对人了。”她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林一听。“连舅舅都不知道的秘密，你却知道……”
她抬起眼，重新看向林一，眼神复杂。“没错，我们家……或者说我母亲那一支，据说是‘守夜人’家族流落在东方的后裔。但这只是个模糊的传说，连我妈妈自己都说不清楚。我姐姐……她可能知道得更多，所以她才会……”
苏晴的话停住了，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林一立刻明白了。“所以你姐姐的失踪，和这个‘守夜人’的身份有关？”
“我不知道确切原因。”苏晴摇头，“但我查到的所有线索，都指向了那个地方——笔记本地图上的地方。姐姐失踪前，一直在偷偷调查一些事情，也提到过‘守夜人’的职责和‘封印’。”
她用手指轻轻点着笔记本上那个被暗紫色光点标注的区域。“这里，很可能就是关键。‘钥匙’、‘封印’、‘代价’……这些词一定很重要。”
林一看着地图上那些幽蓝、暗紫和惨白的光点，感觉一个巨大的、超出他认知的漩涡正在将他吞噬。古老家族、超自然力量、失踪谜案……这些原本只存在于小说里的东西，现在硬生生砸进了他的生活。
而这一切的中心，是这个三年来他几乎没怎么注意过的、安静得如同背景板的同班女生。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苏晴脸上。此刻的她，褪去了一些冷漠，显露出隐藏的脆弱和坚定。那圈因他而生的淡金色，在昏暗光线下执着地亮着，像风中残烛，却又带着奇异的温暖。
一种说不清是保护欲还是其他什么的情绪，在林一心里滋生。他不能放任不管。
“三天后，无月夜。”林一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我们得提前做准备。光靠这本笔记本的指引还不够，我们需要更多信息。”
“怎么做？”苏晴问。
“首先，我得再仔细研究一下这本笔记，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细节。”林一说，“其次，关于‘守夜人’和那个地方，你还知道什么？任何细节，哪怕你觉得不重要，都可能有用。”
苏晴蹙眉思索了一下：“姐姐留下的东西很少，除了这本她藏得很隐蔽的笔记，就只有……”
她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用红绳系着的金属挂坠。那挂坠形状古朴，像是一把缩小的钥匙，又像某种抽象的符文，表面有着暗沉的光泽。
“这个，是姐姐从小就戴着的。她失踪后，我在她房间的枕头底下找到的。”苏晴将挂坠递给林一。
林一接过挂坠。入手冰凉，沉甸甸的。他集中精神去看，挂坠本身没有异常的色彩，但当他的“视线”扫过时，能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与笔记本上幽蓝色光点同源的能量波动。
“这也许就是‘钥匙’的线索？”林一猜测，“或者是一部分？”
“我不知道。”苏晴眼神黯淡，“我试过很多方法，它没有任何反应。”
林一把挂坠递还给苏晴：“先保管好。另外，那个地方的具体位置，你能确定吗？笔记本上的地图太抽象了。”
苏晴拿出手机，调出一张模糊的老照片，像是很多年前的旧报纸扫描件，上面有一个建筑的模糊轮廓，旁边配有文字，但看不太清。
“这是旧城区边缘，靠近西山的一个废弃疗养院，叫‘静安疗养院’。很多年前就关闭了，据说那里……不太平。姐姐失踪前一段时间，曾经偷偷去过那里几次。”苏晴指着照片上的建筑，“我觉得，笔记本上的地图，画的就是那里。”
静安疗养院。林一记下了这个名字。光听名字和“不太平”的传闻，就让人觉得心里发毛。
“好。”林一点点头，“这两天，我会尽量破译出更多密文。你……自己小心。如果感觉到任何不对劲，立刻联系我。”
他拿出手机，“电话号码。”
苏晴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林一会主动要联系方式。她报出了一串数字。
林一存好，想了想，又补充道：“放学尽量别一个人走，找个伴。还有，这件事，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
“我知道。”苏晴轻轻点头。那圈淡金色的光晕，似乎稳定了一些。
离开咖啡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华灯初上，街道上车水马龙，与刚才那个充满秘密的角落仿佛是两个世界。
林一和苏晴并肩走在回学校的路上，两人之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一路无话。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巨大的信息量和即将到来的冒险冲淡了之前被同学撞见的窘迫，但一种新的、难以言喻的感觉在滋生。
林一能清晰地“看到”，苏晴周身的灰色光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贴近他自己散发出的那种淡金色。两种颜色交织在一起，虽然还不融合，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泾渭分明。
他的心跳，在寂静的步行中，变得有些清晰可闻。
快到校门口时，苏晴忽然停下脚步。
“林一。”
“嗯？”林一转过头。
昏黄的路灯下，苏晴的脸半明半暗。她看着林一，灰色的眼睛里情绪复杂。
“谢谢你。”她说得很轻，但很认真，“还有……对不起，把你卷进来。”
林一挠了挠头，有点不自在：“现在说这个也晚了。再说……我也挺好奇的。”
这话半真半假。好奇是有，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
苏晴微微弯了下嘴角，是一个极淡、几乎看不出的笑容，却让她整张脸瞬间柔和了许多。
“明天见。”她说完，转身走进了校门，身影很快消失在放学的人流中。
林一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口袋里的手机沉甸甸的，里面存着苏晴的号码。那本硬皮笔记本，此刻正躺在他的书包里，像一个沉默的潘多拉魔盒。
三天。静安疗养院。守夜人。钥匙。封印。
还有苏晴。
这些词汇在他脑海里盘旋。
他抬起头，望向夜空。今晚有月，只是被薄云遮住，朦朦胧胧。
三天后的无月夜，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他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脚步，却比平时沉重了许多。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青春，将彻底偏离平凡的轨道，驶向未知的、可能充满危险的深渊。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灰色的、此刻却牵动着他心跳的少女。
他握了握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刚刚存下的名字——苏晴。
一个微弱却坚定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等我三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