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林一的生活像被按下了快进和慢放的双重按钮。
在学校，时间过得飞快。他强迫自己像往常一样听课、记笔记、刷题，但老师的声音和黑板上的公式常常变得模糊。他的注意力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斜后方那个靠窗的位置。
苏晴依旧是安静的，大部分时间低着头，像是在认真学习。但林一能“看到”，她周身的灰色不再像以前那样死寂，偶尔会泛起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涟漪，尤其是当教室后门被意外推开，或者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时。
她在警惕。
林一自己也绷着一根弦。他留意着每一个经过他们教室门口的人，观察着周围同学是否有异样。周涛那次碰面后，似乎真的把他们当成了“一对儿”，偶尔还会挤眉弄眼地调侃林一两句，但没再深究。这反而成了最好的掩护。
但林一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看着。这种感觉若有若无，却如影随形。
放学后的时间，则被拉得无比漫长。
林一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拉上窗帘，台灯是唯一的光源。那本硬皮笔记本摊在书桌上，旁边堆满了涂写密文和推演符号的草稿纸。
精神高度集中地“阅读”那些光点密文，是极其消耗心神的。每次持续半小时，他就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发花。但他不敢停下。
他又破译出一些碎片信息：
“……影随形，非人非影……”
“……心之壁垒，可阻窥探……”
“……镜之两面，光与暗同源……”
这些语句更加晦涩，像是谚语或警示，而非直接指示。那个被称为“封印”的区域，旁边的密文提到了“平衡”、“代价”和“血脉共鸣”。而关于“钥匙”，依旧没有更具体的描述，只反复强调“唯一性”。
苏晴的那个挂坠，林一又找机会仔细“看”过一次。那微弱的能量波动与笔记本同源，但他无法激发它，也无法确定它是否就是“钥匙”。
两人之间的交流主要通过手机短信，简短而隐蔽。
“有发现吗？”苏晴问。
“有一点，但很模糊。需要当面确认。明天放学后，老地方？”林一回复。他指的是旧图书馆，那里虽然阴森，但确实隐蔽。
“好。小心。”
对话总是这样戛然而止。但每次手机屏幕亮起，看到苏晴的名字，林一的心跳都会漏掉半拍。他发现自己开始期待那简单的几个字。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们被一个危险的秘密捆绑在一起，交流的内容充斥着谜团和警示，但在这冰冷的字句下面，某种东西正在悄然生长。是信任？是依赖？还是……别的什么？
林一甩甩头，试图把这些杂念赶出去。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无月夜的前一天，傍晚。
林一提前到了旧图书馆。夕阳的余晖勉强透过肮脏的窗户，给废弃的活动室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空气里的霉味似乎更重了。
他靠在窗边，看着楼下空旷的院子，心里盘算着明天的计划。风险太大，未知太多，他其实一点把握都没有。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轻微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
林一立刻警觉地转头，看到苏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今天把长发扎成了利落的马尾，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纤细的脖颈，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时的柔弱，多了一丝决绝。
“你来了。”林一松了口气。
苏晴点点头，走到他面前。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很坚定。“怎么样？”
林一把自己破译出的新信息和疑惑都告诉了她，特别是关于“血脉共鸣”和“钥匙”的唯一性。
“挂坠给我看看。”林一说。
苏晴解下脖子上的红绳，将那个小小的金属挂坠放在林一掌心。
林一再次集中精神。这一次，他尝试着将自己的一丝意念，或者说，将他那种特殊的“视觉”能力，缓缓注入挂坠。
挂坠猛地一震！
一股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瞬间窜遍林一全身！同时，他“看”到挂坠内部，那些原本沉寂的、与笔记本同源的幽蓝色能量，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起来！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苏晴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哼，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脸色更白了。
“你怎么了？”林一赶紧收回意念，挂坠的震动和能量波动立刻平息了。
“没……没什么。”苏晴喘了口气，摇摇头，但眼神里带着惊疑不定，“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血脉共鸣？
林一看着手中的挂坠，又看看苏晴。难道激发这“钥匙”，需要苏晴这个“守夜人”后裔在场，或者需要她的某种力量？
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但绝不属于这间废弃房间该有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或者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杂物。
声音很轻，但在死寂的环境里，清晰得刺耳！
林一和苏晴同时脸色大变！
林一猛地抬手，示意苏晴噤声。他迅速关掉手机屏幕的微光，拉着苏晴的手臂，悄无声息地退到房间最阴暗的角落，躲在一个巨大的、盖着防尘布的废弃书柜后面。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苏晴紧挨着他，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紧绷和轻微的颤抖。她周身的灰色光晕剧烈地波动着，那圈淡金色也明灭不定。两人靠得极近，她发间那股清苦的气息和温热的呼吸，都清晰可辨。
林一屏住呼吸，竖着耳朵倾听楼下的动静。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仿佛刚才那声“咔嚓”只是他们的幻觉。
但林一知道不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角落里灰尘的味道呛人，但两人都不敢咳嗽。
过了不知道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十几分钟，楼下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是野猫？还是风吹动了什么东西？
林一不敢确定。他轻轻碰了碰苏晴的手臂，用眼神示意：我们得离开这里。
苏晴用力点头。
林一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察了一下门口和楼梯的方向，然后拉着苏晴，猫着腰，用最轻的脚步，快速而无声地溜出活动室，走下吱呀作响的楼梯。
一楼大厅依旧空旷，堆满杂物的角落阴影幢幢，看不出任何有人来过的痕迹。
但他们不敢停留，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旧图书馆，直到重新站在被路灯照亮的小路上，才敢大口喘气。
晚风吹过，两人都感到一阵寒意，才发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刚才……是什么？”苏晴的声音带着后怕。
“不知道。”林一摇头，脸色凝重地环顾四周。路灯下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我们真的被盯上了。”
他看向苏晴，明天的行动，风险等级无疑又提升了一大截。
“明天，还去吗？”他问。这是一个必须确认的问题。
苏晴咬着嘴唇，灰色的眼眸里挣扎了片刻，最终被一种坚定的光芒取代。她摸了**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挂坠引起的异样感觉。
“去。”她吐出一个字，清晰而决绝。“没有退路了。”
林一点点头。他早就猜到了她的答案。
“好。明天放学后，校门口碰头。带上你觉得可能用上的东西。”
“嗯。”
两人在下一个路口分开，各自回家。
林一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刚才的惊魂未定，苏晴决绝的眼神，还有那个神秘挂坠的反应，都在他脑海里盘旋。
他抬起头，夜空如墨，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明天，就是无月之夜了。
他拿出手机，想给苏晴发条信息，让她小心。但打了几行字，又删掉了。最后只发了三个字：
“明天见。”
过了一会儿，苏晴回复了，同样简短：
“明天见。”
看着屏幕上的字，林一深深吸了口气，将手机紧紧握在手里。
夜幕低垂，危机四伏，但约定，已经达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