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关于那个外来者，我们询问了市集和几个可能落脚的地方，他似乎在镇上短暂停留后，就往康坦伯丁主城的方向去了，具体行踪难以追踪。”
汉斯队长顿了顿，继续汇报，“至于那个卫兵小头目，名叫格鲁。他……他家里只有一个病重的女儿，妻子早年去世了。他女儿得了一种必死病，不过可以用部分昂贵的药物续命，这也是他如此贪财的原因之一。”
病重的女儿？
薇薇安敲打桌面的手指骤然停住，一个邪恶的念头，如同毒蛇般从心底悄然钻出。
“呵……”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从她唇间溢出。她抬起眼，看向汉斯队长，眼眸中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光芒。
“汉斯队长。”
“属下在。”
薇薇安的语气平淡无波，“那个格鲁，先别杀他了，他应该活不过今天晚上。”
汉斯队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依旧恭敬应道：“是。”
“退下吧。”薇薇安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汉斯队长躬身退出，房间内只剩下她一人。
利用一个垂死孩子的身躯，去弑杀其生父……这个念头，李子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出来的。
我到底……是怎么想出这种主意的？
这已经不是报复，这是……亵渎。是对生命最基本的敬畏的彻底践踏。
镜子里映出薇薇安那张可爱的脸，那双眼眸深处，翻涌着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黑暗。
但下一秒，她就想起了以前。
那时的方云，皮肤白皙，说话轻声细语，性格温和得甚至有些怯懦。
被欺负了多半是自己默默忍着，或者拉着他这几个兄弟，请客喝酒聊天，然后眼圈红红地小声抱怨，李子木刚刚开始还骂方云是个废物，娘娘腔，但是后面又被吸引了。
那个时候打架？那是绝对不敢的，连跟人大声争吵都会脸红，方云的那份沉静和秀气，让人误以为是女孩子，哪怕是他李子木。
不过现在倒是好多了。
思绪拉回到现实，一股偏执、滚烫、甚至带着几分癫狂的情绪，猛地从李子木心底最深处爆发出来，将李子木残存的良知狠狠踩在脚下！
或许这就是极限的邪恶吧……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缓缓扯出一个扭曲的、带着无尽冷意的弧度。
那又怎么样？！
如果堕落成魔才能护他周全，如果染满鲜血才能找到他的踪迹……
那我甘之如饴！
我的兄弟，方云……
只能我欺负！只能我痛爱！
除了我，谁都不能动他一根汗毛！
所有伤害过他、阻碍我找到他的人，都要付出代价！最惨烈的代价！
就算因此永坠地狱，我也认了！
这一刻，李子木彻底斩断了最后一丝属于和平年代的道德束缚，但只对于兄弟正常的性格。
夜晚，黑沼镇，康坦伯丁家族的宅邸。
薇薇安独自坐在华丽的梳妆台前，她从一个镶嵌着宝石的小银盒里，取出了几颗薇薇安记忆中用于安神助眠的紫色药丸。
没有犹豫，她将药丸和着水吞服了下去，很快，一股强烈的困意席卷而来，身体变得沉重，意识也开始模糊,她挣扎着躺到柔软的天鹅绒床铺上。
下一刻，一种熟悉的抽离感传来，薇薇安的身体彻底放松，陷入沉睡，而一道半透明的、散发着微光的灵体，李子木的灵魂，缓缓从这具萝莉身躯中漂浮而出。
灵体穿过墙壁，无视物理的阻碍，很快，他来到了格鲁家的木屋。
看到一个躺在破旧床褥上、骨瘦如柴、气息微弱的小女孩，她脸色蜡黄，双眼紧闭，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然后李子木躺了上去。
几秒钟后，床上那垂死的女孩，缓缓地、极其不协调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原本应该纯真无邪，因病情而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眸里，此刻被一种完全陌生的神色取代。
她艰难地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发出嘶哑、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声音：
“父……亲……”
一直在外间，心如死灰、等待最终审判的格鲁，猛地听到这声呼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连滚带爬地冲进里屋，看到女儿竟然“醒”了，还开口叫他！
“迪丝！我的迪丝！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他扑到床边，紧紧抓住女儿枯瘦的手，老泪纵横。
然而，他看到的，却是女儿眼中一片陌生的冰冷 那眼神，不像他天真可爱的女儿。
不过，那冰冷的眼神也只是一闪而过。
因为就在与格鲁对视的瞬间，李子木毫不犹豫地，将自身灵魂与这具垂死躯壳的“融合度”，强行提升到了百分之百。
因为这女孩，活不过今天晚上了，还有就是，……方云的幻影出现，握住了准备捅穿格鲁的手，缓缓摇了摇头。
……阿云？
你……不赞成吗？
那一刻，沸腾的杀意如同被冰水浇熄，心中翻涌的黑暗浪潮奇迹般地平息了些许。
所以李子木不再保留自己的意识作为主导，而是彻底放开了限制，让自己的灵魂与这具名为迪丝的、濒死的躯壳进行了最深层次的融合。这意味着，在接下来的短暂时间里，“迪丝”将不再是被李子木操控的傀儡，而是一个真正的她。
“迪丝”眼中的冰冷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属于垂死孩童的虚弱和对父亲的深深眷恋，那眼神，格鲁太熟悉了，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女儿！
“父亲……”她的声音比刚才稍微清晰了一点，带着浓浓的哭腔和依赖，小手紧紧回握住格鲁粗糙的大手，“我好难受……全身都疼……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迪丝不会死的！父亲在这里，父亲会救你的！”格鲁的心如同被一只大手攥紧，痛得无法呼吸，他只能紧紧抱住女儿，语无伦次地安慰着，尽管他知道这安慰是多么苍白无力。
“父亲……别哭……” “迪丝”伸出枯瘦的小手，努力想擦去格鲁脸上的泪水，动作笨拙却充满了女儿对父亲最纯粹的爱，“迪丝不怕……就是……就是舍不得父亲……”
我……我还能思考？我还能知道我是谁？
李子木看着眼前痛哭流涕的格鲁，感受着自己诉说着不舍，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震惊席卷了他，这和他之前预想的完全不同！在百分之百融合薇拉时，他几乎迷失，需要靠方云才能唤醒。
但这一次，在这具即将彻底消亡的躯壳里，他的核心意识竟然如同定海神针般，清晰地锚定着！是因为迪丝的生命力已经微弱到无法形成有效的排斥了吗？她连告别都做不到了吗？
而“迪丝”在说完这些话后，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眼神迅速涣散，抚摸着格鲁脸颊的手也无力的垂下，然后，她的呼吸停止了。
这一次，是真正的、彻底的死亡。
“迪丝——！！！”
“是我……都是我不好……”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迪丝……父亲对不起你……父亲这就来陪你……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他的眼神变得空洞，轻轻地将女儿的身体放平，为她捋了捋额前枯黄的头发，动作温柔得仿佛她只是睡着了，女儿没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迪丝……等着父亲……”
远处宅邸中，从沉睡中醒来的薇薇安猛地坐起，他没想到那个小女孩居然借用他的灵魂向她父亲说最后的话，虽然他也可以不说。
“汉斯……”她声音沙哑地唤道。
“小姐？”
“……格鲁那边，不用再管了。”她闭上眼，挥了挥手，“准备一下，我们明天一早就离开这个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