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沿着官道向北走，脚步比平时慢了不少。
反正离黑风山还有两天路程，不急。
她一手提着从【食味斋】打包的饭菜，另一手拎着储物袋，哼着前世听过的流行歌，整个人散发出一股"今天就是要摸鱼"的气场。
官道两旁是成片的农田，秋收刚过，田里还残留着稻茬。
远处的村落炊烟袅袅，偶尔有几只鸡在路边扑腾。
这种人间烟火气，让楚瑶觉得比宗门里那些动不动就"天道酬勤"、"修行无涯"的说教舒服多了。
走着走着，她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嘈杂声。
"哎哟！这可怎么办啊！"
一个老农蹲在路边，面前是一辆翻倒的手推车，车上的萝卜滚了一地。
老人的膝盖磕破了皮，正龇牙咧嘴地揉着。
楚瑶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按照天衍宗的规矩，弟子下山执行任务时，应当心无旁骛，专注于斩妖除魔的大业，不得为俗务所扰。
但……
她看了看那些滚得到处都是的萝卜，又看了看老人额头上的汗珠。
"算了，反正也不赶时间。"
她走过去，蹲下身开始帮忙捡萝卜。
"老伯，您没事吧？"
老农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天衍宗弟子服的少女正帮自己捡萝卜，愣了一下，随即连忙摆手。
"哎哟，仙子！这种粗活怎么能劳烦您！"
"没事没事，举手之劳。"
楚瑶笑着把萝卜一个个捡回来。
她蹲在地上，双手沾满了泥土，却毫不在意。
每捡起一个萝卜，都会仔细看看有没有磕坏，坏的就放一边，好的放回车上。
老农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眼眶有些湿润。
"仙子真是好人啊……不像那些……"
他欲言又止，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不太愉快的经历。
楚瑶没追问，只是默默地干活。
她把萝卜装回车上后，又检查了一下车轮。
发现轮轴有点松了，她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根备用的绳子，三两下就把轮轴固定好。
"好了，应该能用了。老伯您慢点走，别太快。"
"谢谢仙子！谢谢仙子！"
老农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从怀里掏出几个鸡蛋要塞给她。
楚瑶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真不缺这个。您留着自己吃吧。"
说完，她拍拍手上的土，继续往前走。
鹿小满趴在路边一棵大树的树杈上，手里的留影石差点掉下去。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楚瑶蹲在地上捡萝卜的样子，整个妖都不好了。
"这……这是天衍宗的圣女？"
鹿小满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那个被誉为"千年一遇的剑道奇才"、未来要斩杀妖尊的天命之女，此刻正满手泥巴地蹲在路边，帮一个普通老农修车轮。
没有施法，没有装腔作势，就像……就像一个普通的善良女孩。
"不对啊……"鹿小满喃喃自语。
她在万妖谷听过太多关于人类修士的故事。
那些故事里，修士们都是冷酷无情的杀戮机器，视凡人如草芥，动辄就是"尔等蝼蚁"、"跪下"之类的台词。
可楚瑶……
她看着楚瑶认真检查萝卜的样子，那种全身心投入的专注，那种发自内心的耐心，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
"确实……有点可爱……"
鹿小满没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然后她赶紧摇摇头，把这个危险的想法甩出脑袋。
"不行！她是敌人！是要杀死妖尊大人的敌人！"
但手上的动作却很诚实，留影石的快门按个不停。
她拍下了楚瑶蹲在地上捡萝卜的样子，拍下了她笑着安慰老人的样子，拍下了她拒绝鸡蛋时摆手的样子。
每一张照片都拍得很用心，角度、光线、构图都恰到好处。
等楚瑶离开后，鹿小满才从树上跳下来，打开传讯玉简。
【小小丹药师：尊主！您看！圣女她……她居然在路边帮凡人捡萝卜！】
【小小丹药师：图片×9】
消息发出去后，鹿小满紧张地等着回复。
她有点担心妖尊大人会生气，觉得自己拍了些没用的东西。
但很快，玉简就震动了。
【妖尊大人：拍得好。】
【妖尊大人：她的表情很自然，看得出来是发自内心在帮忙。】
【妖尊大人：继续跟着，多拍一些这样的照片。】
【妖尊大人：对了，最后那张她拒绝鸡蛋的照片，能不能拍得更清楚一点？我想看她摆手时的手势。】
鹿小满："……"
尊主，您这哪里是在监视敌人，分明就是在追妻吧！
但她不敢说，只能乖乖回复。
【小小丹药师：是！属下这就去补拍！】
……
万妖谷，妖尊殿。
九漓盯着青铜镜上的照片，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楚瑶蹲在地上捡萝卜的样子，那种认真的表情，那种毫无架子的自然，让她的心脏跳得有点快。
"真是个傻瓜……"
她轻声说道，指尖在光幕上楚瑶的脸颊处轻轻滑过。
"明明是天衍宗的圣女，却还保持着这样的善良。那些长老们天天给你灌输'仙凡两隔'、'仙人优先'的思想，你却还能这样对待凡人。"
她把照片一张张放大，仔细看着每一个细节。
楚瑶手上的泥巴，额角的汗珠,嘴角的笑容,眼睛里的温柔……
看完之后，她打开了万妖谷的内部通讯法阵。
【妖尊大人：黑熊，楚瑶后天就会到黑风山。记住，打得惨烈一点，但绝对不能伤到她。】
【黑风：是！尊主放心！属下一定完美演出！】
九漓满意地点点头，又切换到另一个频道。
【妖尊大人：鹿小满，这个月的工资翻倍。】
【小小丹药师：！！！多谢尊主！】
【妖尊大人：继续拍，尤其是她笑的时候,一定要拍清楚。】
【小小丹药师：是！保证完成任务！】
楚瑶又走了半个时辰，脚开始有点酸。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布鞋，鞋底已经沾满了尘土。
虽然身为修士，这点路程根本不算什么，但她就是不想走了。
"要不……御剑飞过去？"
她想了想，又摇摇头。
御剑飞行太消耗灵力，而且风太大，会把头发吹乱。
最重要的是，她其实有点恐高，每次御剑都要咬着牙坚持。
正想着，远处传来了"哒哒哒"的马蹄声。
楚瑶眼睛一亮。
一辆拉货的马车正从后方驶来，车夫是个憨厚的中年汉子，马车上堆着一些布匹和杂货。
"大叔！"
楚瑶招了招手。
"能载我一程吗？我给钱！"
车夫看到是个穿着仙门服饰的姑娘，连忙勒住马。
"仙子要去哪？"
"往北，黑风山方向。"
"哎哟，那正好顺路！仙子上车吧，不要钱不要钱！"
楚瑶也不客气，爬上了马车，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
马车重新启动，车轮碾过土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楚瑶靠在布匹堆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啊……这才是生活嘛……"
她闭上眼睛，准备小憩一会儿。
……
不远处的树林里。
鹿小满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是吧？！"
她掏出一张地图，手指在上面飞快滑动。
落云涧，在官道东侧三里处。
如果走路的话，楚瑶会在天黑前经过那里，正好遇到下雨，躲进山洞，发现妖尊大人精心布置的奇遇！
但如果坐马车……
马车走的是官道，根本不会经过落云涧！
"不行！绝对不行！"
鹿小满急得团团转。
妖尊大人为了这个奇遇，可是连替死玉符都拿出来了！
要是因为楚瑶偷懒坐马车而错过，她这个月的工资翻倍肯定泡汤！
不，不只是工资的问题。
如果妖尊大人知道自己眼睁睁看着楚瑶错过奇遇，她可能会被直接炖成鹿肉汤！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鹿小满咬着指甲，脑子飞快运转。
直接把马车掀翻？不行，太明显了，会暴露身份。
给楚瑶下个幻术？也不行，楚瑶虽然实战经验不足，但好歹是金丹修士，区区幻术肯定瞒不过她。
那…
鹿小满的视线落在了那匹拉车的马身上。
"对了！"
她掏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她炼制的"安神散"。这种药粉原本是用来帮助妖族调理气血的，但如果用在普通牲畜身上，会让它们瞬间困倦。
她屏住呼吸，悄悄靠近马车。
等马车经过一片树荫时，她趁着阴影的掩护，将药粉弹向那匹马。
药粉无色无味，瞬间就融入了空气中。
那匹马吸了几口，脚步开始变慢。
"嗯？"车夫察觉到了异常。"黑子，你怎么了？"
马又走了几步，突然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哎哟！"车夫赶紧跳下车，查看马的情况。
楚瑶也被惊醒了，睁开眼睛。
"怎么了？"
"马……马好像不舒服。"
车夫满脸焦急，检查了半天。
"奇怪，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是不是太饿了？"
他从车上卸下一袋豆子，倒在马面前，但那匹马连看都不看，只是闭着眼睛喘气。
楚瑶下了车，蹲下来看了看马。
马的呼吸平稳，脉搏正常，就是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可能是累了。"
楚瑶安慰道。
"大叔您让它休息一会儿吧，我还是自己走吧。"
"哎，真是对不住仙子了……"车夫一脸愧疚。
"没事没事。"
楚瑶摆摆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递给车夫。
"您拿着，给马买点好料吃。"
车夫连连摆手，但楚瑶硬是塞给了他，然后挥手告别，重新踏上了官道。
她叹了口气，看着前方漫长的土路。
"唉，看来还是逃不过走路的命运啊……"
不远处的树林里，鹿小满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
"吓死我了……还好还好……"
她赶紧跟上楚瑶的脚步，手里的留影石依然在工作。
【小小丹药师：尊主！差点出事！圣女想坐马车，我把马弄晕了，现在她又回到正轨了！】
很快，玉简震动。
【妖尊大人：干得好。这个月工资再翻一倍。】
鹿小满眼睛一亮。
【小小丹药师：谢尊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