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主人。」
清晨的阳光与新鲜的空气一同从窗户进到卧室,而身穿女仆服的人形闹钟赛蕾拉姗姗来迟。
和羽没有立刻睁开眼睛,他先做了一个深呼吸,确保新鲜的空气能够浸润过沉闷了一晚的肺部,感受到大脑完全恢复往常的活度之后,才苏醒过来,撑起身子之后,面朝声音的来源。
「早上好,赛蕾拉。说了不要叫我【主人】。」
赛蕾拉依旧是那副读不出情感的表情,也许是想要表现内心疑惑,微微欠身偏了偏头。
「好的,和羽大人。我会继续努力,直到你愿意接受这个称呼。」
和羽并不想去深究赛蕾拉口中的「努力」到底指向什么,他挪到床边,正要去够床底的鞋子的时候——
「……赛蕾拉,现在是什么时间?」
一个没有来由的问题从和羽的口中溜出。
话声落下的瞬间,就连和羽都愣在原处,仿佛刚才那句话并不是他所说的那样。
静立在一旁的女仆却像是等待着这个问题一般,没有丝毫迟疑,心领神会地回答和羽的问题。
「现在是【前一天】的早上八点半整,和羽大人。」
像是被赛蕾拉的话语唤醒某种意识的和羽呼吸一滞,略显错愕着双眼圆睁,无意识地寻求帮助似地转向赛蕾拉。
「欢迎回来,和羽大人。」
女仆略显笨拙地抽动嘴角,努力摆出来并不擅长的微笑表情,尽管赛蕾拉的表情相当古怪,却又格外真诚。
至少算是「迎接」了吧。
和羽按耐住心底涌出的、因女仆奇怪表情产生的笑意。与此同时,【重演】前的反胃感似乎真的缓解了不少。
「和羽大人,请恕我再三提醒:您若是在傍晚之前就与那两位姑娘照面,【重演】前的事情就相当于不复存在了哦?」
大门前,即将出门的和羽视野当中,不厌其烦地叮嘱同一件事情的赛蕾拉与远在现实世界的老妈的身影再一次慢慢重叠在一起。
和羽赶紧轻摇脑袋,赶走了眼前的幻象。
「我明白了。」
告别赛蕾拉,他转身踏上与平常截然不同的道路。
和羽早在【重演】前就计划好了,白天空闲的时候要去做的事情。
拜访他真正的雇主——艾莉西亚的亲生父亲,卡帕斯阁下。
「失礼,我叫和羽。能麻烦您帮我问问【阁下】现在方便会客吗?」
穿过了几乎与市民广场相同大小的庭院,和羽停在一扇相当气派的官邸大门前,犯起了难。
他像个要做坏事的可疑人士徘徊良久,左等右等,总算是抓到了一个仆人打扮的中年男士穿过大门的时机。
身材高大的男人礼节性地向和羽行过礼,目光却毫不顾忌地审视着和羽。
「请问您是……」
和羽不再多言,从口袋中摸出【阁下】当初留下的印章图形,递了过去。待男人细细确认之后,和羽又握住男人的右手施展感知魔法。男人立刻挺直腰背,心底的疑惑和戒备顷刻间消融。
「方才失礼了,和羽先生。请您见谅。」男人深深鞠了一躬。
「至于与【阁下】会面的事宜,实在不巧,【阁下】现在正于原官邸参加家族会议,近几日都不在此处。」
「这样啊……」
和羽的心沉了下去,他没有预料到阁下这几天恰巧不在当地——与其说是没预料到,倒不如说是根本没机会去知道这种事情,毕竟和羽连续一周都待在艾莉西亚的店铺,几乎与外界隔绝开来。
向艾莉西亚父亲寻求建议的期望落空,和羽只得垂下头,准备告辞。
「请留步,和羽先生。」
男人一副忽然间想起什么的模样,出声叫住了和羽。
「这是【阁下】临行前嘱托我要转交给和羽先生的东西。」
递到和羽手里的,是一个掌心大小的精巧盒子。盒子浑身遍布着深浅不一的墨色纹路。
「盒中封装着【阁下】绝对信任之人的信物。倘若您需要帮助的话,便可执此物前去求助。至于具体的打开方式……就由那位店主解决吧。」
店主?
和羽一瞬间便联想到了此时应该坐在店铺当中的艾莉西亚。
将男人的嘱咐谨记于心,和羽郑重其事地收起小盒,然而视线却始终停留在透露出如此之多信息的男人脸上。
「冒昧问一下,请问您的名字……」
和羽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看似仆人的男人,知道的远比他所透露出来更多。
男人没有回答和羽的疑问,只是毕恭毕敬地向院外伸出手,做出一副无可挑剔的送客姿势。
傍晚时分终于来临,和羽潜回打工的机械店附近,站在三人接下来出行的相反方向的稍远处,监视着店铺门口的情况。
没过多久,大小姐、长袍女以及他自己的背影出现在和羽的视野当中。尽管理性告诉自己没什么用,和羽却还是屏住呼吸,默默祈祷着他们三人不会有谁突然回头注意到另一个和羽的存在。
直到三人渐行渐远,背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和羽才长舒一口气。他不着痕迹地提防着行人的视线,蹑手蹑脚地接近店铺紧闭的房门,特征魔法的光亮在咏唱后迅速闪起。
推开大门,和羽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重演】前的晚上西尔维娅跪坐的地方。
还好,现在的店铺一切如常。
和羽接下来要做的,便是耐心静候会使用火焰的「特征魔法」的真凶自投罗网了。
「好啦!姐姐也别太担心啦!这个时间绝对不会有人,我看着他们三个走出店铺的……」
皎洁的月光透过被推开的门缝,钻入寂静的店铺。一个脑袋从门缝中探了出来,眼睛骨碌碌转着,确认店铺里的情况。
「说起来,我们还真没遇到过这么简单又挣钱的活呢!竟然只需要找一本……」
她看起来没有任何防备,就这样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径直走向房间后端摆放着艾莉西亚记录的架子。
直到与坐在位置上的和羽四目相对。
「——哇!你、你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看清闯入者的容貌的瞬间,守株待兔的和羽反而陷入了混乱。
对面女孩同样拥有一头赤色长发,同样穿着朴素的连衣裙,同样平坦的胸部……简直就像是——
「艾莉西亚?」
没错,来者全然是店主艾莉西亚的模样。
对方像是被和羽的惊呼提醒到,迅速收起刚才吃惊的表情,恢复到平常的氛围。
「和羽先生,这个时间还留在店铺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和羽没有吭声,仔细审视着面前的这个「艾莉西亚」。太像了,不管怎么看都和日常相处的那位大小姐一模一样。
但是在注意到自己前的这个人奇怪话语又让和羽放不下心来。
更何况,这位「艾莉西亚」的姿势过于僵硬了。简直就是全身在紧绷着,嗅到违和感的和羽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或许,这个人其实不是艾莉西亚?
如果她的外表是使用「特性魔法」伪装的话,那么对方应该就没有强有力的进攻魔法了。
和羽默念着自己的猜测,心中盘算好了接下来要采取的行动。
「这样的话,我也没有必要隐瞒了——我是来毁掉这家店的。」
和羽的声音顿时失去了温度。
「艾莉西亚」完全没有理解和羽在说的事情,于是乎她被按下了暂停键似地,停在距离和羽几步之遥的地方。
「我原本接到的命令是毁掉所有的机械和记录,不过既然被你看见了……」
和羽讲过这样的类似反派的发言后,低沉的「哼哼」冷笑声原本只是停留在喉咙中,几乎难以听清。笑声逐渐放大,最终和羽索性张开双臂,仰头狂笑。声响刺动着「艾莉西亚」的鼓膜,引得她阵阵头晕。
「跟这家【科学店】陪葬吧,艾莉西亚!」
和羽快速吟唱的速度远超一般的「特性魔法」。一个巨大的光球汇聚在和羽的身前,照亮了和羽狰狞的脸,也照亮了「艾莉西亚」因极度恐惧而惨白的脸。眼看着光球朝着「艾莉西亚」喷涌而去之际。
双腿发软的「艾莉西亚」终于抵挡不住内心的恐惧。
「不……我不是艾莉西亚!!!」
伴随着这声带着哭腔的尖叫,女孩双腿一软,彻底瘫坐在地。
光辉渐渐散去,双马尾的女孩忍耐眼泪哽咽得一抽一抽,跪坐在地板上,由此为自己潜入店铺的事情而谢罪。
和羽则是一副严肃表情着站在罪魁祸首的旁边,缄默不语,一边用脚尖轻轻点着地板一边等待着对方的解释。
「咱、咱是克莱尔的说,特性魔法是……呜……模仿魔法的说……」
克莱尔在提到「特性魔法」稍微一顿,然而一抬头便是和羽瞪大的「凶狠」双眼 ,承受不住的她只得如实托出。
「咱只是受人委托收了钱,来这家店找一份记录,照着抄一遍再送回来就可以的说……」
「嗯?」
遭到和羽打断的克莱尔立刻惊慌失措地磕头求饶。
「请饶了咱一命吧,和羽大人!其它的咱真的不知道了的说!」
和羽眯起眼睛,注视克莱尔的胆小鬼模样,完全没有觉得这个小女孩会是毁掉这家店铺的凶手。
挂钟略显沉重的报时声响起,和羽这才注意到,现在已经过了【重演】前自己回到店铺的时间了,然而西尔维娅并没有再次现身。
也就是说,我保护住了艾莉西亚的心血吗……
和羽如释重负,事情暂告一段落的一股巨大疲惫与释然感涌上心头。
不过在回去休息之前,他还得处理一下面前这麻烦的小丫头。
「……你现在,在我面前找出那份记录,抄下来拿走,回去交差。」
和羽略一沉吟,向克莱尔发出指示。克莱尔则是抬起头来,一副出乎意料的表情,她没有预料到和羽竟然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
「放心,我之后还有事情需要委托你,这才网开一面。」
「所以记住,今晚你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你。否则的话,我可不能保证你的【特性魔法】的真相还能不被其他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