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先生,您突然闯进来,自顾自地说【要求停业】之类的话,却又不出示殿下的手谕,我们会很难办的。」
艾莉西亚横着眼睛,伫立在随便坐在店主座位的执行官晓月的身旁。尽管她的语气恭恭敬敬,落在晓月翘到工作台的靴子的视线却暗藏愠怒。
正在指挥手下翻箱倒柜检查装置的晓月继续指点,完全没有要理会艾莉西亚的样子。在发号施令的过程中,算是见缝插针地拖长了腔调,解答着艾莉西亚的疑问。
「哎呀,那还真是抱歉了。艾莉西亚大小姐。」
那故作尖细的嗓音,听得人极度不适。
「呀——但是啊,就连贵族院长老的千金,都要违抗殿下的意志这种事,岂不是很——那叫啥来着?」
晓月满面假笑,转向紧跟在晓月身旁的随从,那个稍显瘦弱的随从透过头盔沉闷闷地回复道:
「您是想说,不可理喻?」
「哈哈哈哈!对,很【不可理喻】!」
「我已经被家族赶出来了,早就不是什么【大小姐】……」
只是被艾莉西亚义正言辞地指出取笑的不合理之处,检察官便收起诡笑,拍案而起厉声呵斥。
「说话动动脑子!你说没有关系就没关系了,别人会这么想吗?啊?!」
话音未落,晓月再次迅速换上虚伪的笑脸,仿佛刚才的暴怒从未发生一般,出声安抚着凝固在原地的艾莉西亚。
「既然大小姐这么执着于殿下的命令——你,过来,快给我们的大小姐展示一下那个。」
之前还在快速翻阅艾莉西亚笔记的其中一名手下快步走到晓月的跟前,从挎包的里层翻找出一张整齐叠好的厚纸。
徐徐展开,标题正是先前晓月提到的《规范法》。法令内容并不长,而在法令签发人的一栏处赫然写着国王的亲笔签名以及御印。
艾莉西亚还没有完全看清具体内容,晓月便一把抽回组员手中的法规,重新叠好。
「大小姐若想了解法令的具体内容的话,就去找长老求情吧。我这里可是只有一张殿下签名的法令啊——长老的话,想必是要请殿下签多少张就能签多少张吧。」
晓月坐回到位置上,脸上挂着半分讥笑的表情,发号施令让手下找到仿佛永远都找不到的「证据」。
——————————
临近傍晚,「魔法使团」的人马终于从店铺当中退了出来。周围的居民们见护卫散去,便凑近了一些,好奇地眺望着这家「科学店」的情况,连带着指指点点。
执行官晓月大摇大摆地,在一簇手下的保护中,走到被迫滞留在店铺门口整个下午的和羽与西尔维娅面前。他将指尖穿过发丝的缝隙,潇洒地向后一撩,眼神满是带着挑衅般的笑意。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从晓月的冷笑语气当中倒是完全听不出来道歉的意思。
「哎呀——毕竟屋子里面的证据太多了嘛,收拾起来还是挺花功夫的。」
受到这般揶揄的西尔维娅自然是青筋暴起,却碍于对方执行官的身份不好发作,强忍怒火。
「姑且给你们个【忠告】吧。」
和羽顺从地垂下头,摆出一副恭听的模样。
晓月貌似很受用如此的恭敬,满意着继续解释。
「现在这家【科学店】已经事实上停业了,店主也会被传唤到法庭上接受质询。唉,你们的那位大小姐,很可能就要锒铛入狱了——」
「你说艾莉西亚大人什么……?」
提到艾莉西亚可能被捕入狱的那刻,西尔维娅理智瞬间崩断,终于到了忍耐的临界值。颔首低吼的她,目光锁定在晓月身上。随着咒语的快速吟唱,她的掌心处汇集起常人难以忍受的热浪。
就在西尔维娅抬起手对准晓月的胸口之际,和羽几乎是飞扑到西尔维娅身边,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
尽管和羽事先集中在手臂套上保护魔法,但毕竟是西尔维娅含怒全力一击的「特性魔法」,骇人的热量轻易击穿屏障,由接触传导到和羽身上,灼烧感刺入他的神经。和羽难以承受,嘶吼冲击着西尔维娅的耳膜。
西尔维娅彻底取回理智,她难以置信似地瞪大了眼睛——她可从来没想过要对暂时的队友施展魔法,立即切断了充能。
然而为时已晚,以手掌为中心,随着心脏骤跳的节拍运到大脑的疼痛感如同潮汐一般侵蚀了和羽的全身。
「……忍住……艾莉西亚,优先……」
支离破碎的话语从和羽唇缝中溜出。西尔维娅驱赶掉残余的魔力,慌忙冲上前,将他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奋力搀扶起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晓月自始至终嘲弄般地盯着险些要发作的西尔维娅,甚至懒得摆出防御架势。
「咳咳——所以呢,你们赶紧另谋高就吧。言尽于此,仁义至尽。」
他气定神闲地讲完所谓「忠告」之后,示意身后的侍从离开此处。
——————————
……又在梦里跟那个女生表白了吗。
亭亭玉立的少女双手背在身后,明明只是站在面前,因颔首就会显得楚楚可怜。
意识屏蔽的影响,让她的面容还是那般模糊,如同一张经历了时间侵蚀的老式照片。
和羽越是想要看清她的面貌,便越是难以如愿。
最后的最后,直到彻底苏醒前,被表白的少女只是懵懂地勾起嘴唇。
「和羽——」
和羽惊醒式地睁开眼睛,已是深夜时分。
他注意到周围熟悉的环境,马上就意识到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床边传来均匀稳定的呼吸声,与此同时,和羽感受到自己的右手被一双微凉的手死死地握住。
艾莉西亚和西尔维娅竟直接坐在地板上,靠着床沿睡着了。
「和羽大人,您感觉如何?」
隐藏在房间一隅的赛蕾拉注意到和羽的苏醒,缓步上前,细心调整着桌上油灯光亮的大小。
「赛蕾拉,这是……」
「是西尔维娅大人把晕厥的和羽大人送回来的。」
赛蕾拉顺势比划了一个横抱的姿势,和羽顿感无言以对。
「该说幸好西尔维娅大人习惯不先把魔力转化成攻击性能量嘛……总而言之,和羽大人肉体并未遭受到什么不可逆的损坏,外伤相对容易处理一些。」
也许是听到自己被点到了名字,西尔维娅迷迷糊糊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无意识地把和羽的手往胸口抓得更近了一些。
「……嘛,这次就暂时把和羽大人借给你吧。」
赛蕾拉的声音如同坠入冰窖一般,双眼直勾勾地停留在和羽被牵住的那只手上。一阵凉意爬上和羽的脊背。
「言归正传,艾莉西亚大人陪同着一道登门造访。二人不眠不休,就在和羽大人的床前轮流为您施展治疗魔法,直至刚才。」
女仆把自己也出力甚多的事情隐去不提,她觉得现在让和羽集中在艾莉西亚的付出会更好一些。
「……没怎么经过魔法训练的她们,持续地消耗魔力过于疲惫,便直接睡倒在地上。」
原来如此……
和羽低头看着两位少女疲惫不堪的睡颜,心中莫名地感到一阵酸楚。他不愿意因为自己的问题而连累其他亲近的人。
简要说明过后,赛蕾拉小小地舔舐了一下嘴唇,一副要做什么坏事的模样。
「那么接下来,我要向长时间占用和羽大人的艾莉西亚大人和西尔维娅大人,施以小小的惩罚。」
「赛蕾拉,还是不要——」
「——以及,和羽大人,您也不例外。」
没想到自己同样在赛蕾拉「报复」范围内的和羽,心中涌出不妙的预感。
然而赛蕾拉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她只是站定在两位少女的身后,俯下身子,附在二人的耳旁,喃喃轻语。
「艾莉西亚大人,西尔维娅大人,请醒醒。和羽大人已经起来了。呼——」
「呀」的一声尖叫,如同受惊的猫咪的艾莉西亚弹跳起身,脸颊染上不输给自己发色的绯红。她下意识地伸手摸摸,确认自己耳朵的存在之后轻抚胸口。
大概是被艾莉西亚的尖叫而唤醒的西尔维娅,睡眼朦胧地坐起身子,,茫然四顾,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周围陌生的环境是哪里。
和羽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赛蕾拉的意图。
再怎么看也只是把二人叫醒而已,他还以为女仆要趁二人熟睡的期间做点更特别的事情呢。
「三位,请听我说。」
赛蕾拉的声音将他们的视线吸引过去。
「现在请用心感受你们长时间受到压迫的部位,比方说手臂,或者腿部。」
后知后觉的,如同受到小虫啃噬的酥麻感,顺着赛蕾拉的提醒进入三人的脑中,瞬间发作。
寂静的夜中,三人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