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呢?你只会一边享受着他的好,一边盘算着怎么才能找到更好的下家!你这个……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女人!】
无数句恶毒的、疯狂的咒骂,在林芷媛的脑子里疯狂咆哮,几乎要冲破她的头盖骨。
她的指甲已经将掌心掐出了血,铁锈味的腥气在被子里弥漫开来。
可她什么都不能说。
什么都不能做。
她只能像个懦夫一样,躲在着一方小小的被子里,听着自己“前女友”,兴高采烈地,为“前世”的自己编织着一张名为“爱情”的、通往地狱的捕网。
而那个傻子,正满心欢喜地,准备一头扎进去。
江若彤的畅想还在继续,她甚至已经开始计划周末要穿什么衣服,去和林致远进行一场完美的“偶遇”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砸在林芷媛的棺材板上。
她终于明白,重生,不是什么再来一次的机会。
这是惩罚。
是命运对她这个败者的,最恶毒、最残忍的公开处刑。
让她以一个“闺蜜”的身份,被迫坐在VIP席的第一排,从头到尾,再完整地,观看一遍自己那场惨烈至极的悲剧。
一刀,都不能少。
夜,渐渐深了。
江若彤似乎终于说累了,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哈欠,关掉了床头灯。
“晚安啦,媛媛。”
黑暗中,只剩下空调运作的微弱嗡鸣,和身边那个女人均匀的呼吸声。
她睡得很香。
大概,还做着一个关于“纯真爱情”与“完美人设”双丰收的美梦。
而林芷媛,却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上铺的床板。
黑暗中,她仿佛能看见,七年前那个傻乎乎的自己,正抱着手机,辗转反侧。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他心里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
一声,又一声。
敲响了,他生命倒计时的丧钟。
一夜无眠。
或者说,是在清醒与噩梦的夹缝里,被反复碾压了一整夜。
当清晨第一缕微光透过窗帘缝隙,将寝室里漂浮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时,林芷媛就睁开了眼。
眼底是密布的红血丝,大脑像一团被泡烂的浆糊,嗡嗡作响。
林芷媛甚至不敢在寝室里洗漱,生怕水流声吵醒那个正在做着粉色泡泡梦的女人。
她抓起洗漱包和昨天换下的衣服,蹑手蹑脚地溜出了404。
“砰。”
当寝室门被轻轻带上的那一刻,林芷媛靠着冰冷的走廊墙壁,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活过来了。
暂时。
公共盥洗室里,冰冷的水泼在脸上,刺骨的寒意让她混沌的神经为之一振。
镜子里,那张苍白憔悴的少女脸庞,依旧陌生得让人心烦。
林芷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及肩的黑发。真他妈的麻烦。
她以前可是万年不变的清爽短发,洗头加吹干,全程不超过五分钟。
现在?
光是打理这堆乌漆嘛黑的玩意儿,就得耗费她半条命。
算了。
不想了。
林芷媛迅速地洗漱完毕,换上一条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抓起帆布包,头也不回地冲向了教学楼。
远离江若彤。
远离404寝室那个毒气室。
远离一切可能与“林致远”产生交集的地方。
这是她给自己定下的,唯一的生存法则。
她不是圣母,她救不了那个恋爱脑发作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傻子。
她只是想救自己。
救现在这个,被困在“林芷媛”这具陌生躯壳里,苟延残喘的自己。
上午的课是《宏观经济学》,授课的是一个以“催眠”闻名的老教授。
正好。
林芷媛找了个全教室最偏僻的角落,把书本往面前一立,准备名正言顺地补个觉。
然而,就在她即将与周公成功会师的前一秒。
一个硕大的、带着篮球热气的阴影,毫无预兆地,笼罩了她的整个世界。
“嗨!”
声音洪亮得像个移动低音炮,震得林芷媛耳膜嗡嗡作响。
她不耐烦地掀起眼皮。
一张放大的、挂着憨傻笑容的脸,怼到了她面前。
黑色刺猬头,阳光的单眼皮,黝黑的皮肤上挂着一层薄汗,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清澈愚蠢感。
是陈默。
林芷媛的瞳孔,骤然一缩。
化成灰她都认得这张脸。
林致远最好的兄弟,从穿开裆裤时期就绑定在一起的铁哥们儿,自封的“头号军师”兼“首席猪队友”。
前世,林致远追江若彤的那些年里,这位“军师”出的馊主意,能绕岚海大学三圈。
在女生宿舍楼下弹唱《情非得已》,结果五音不全,被保安当成噪音污染给叉了出去。
送九十九朵玫瑰,结果没打听到江若彤花粉过敏,差点把人直接送进ICU。
最离谱的一次,是在人满为患的食堂里搞公开表白,直接导致林致远和江若彤双双社死,沦为校园论坛一周的头条笑料。
可以说,林致远那七年的舔狗生涯之所以如此坎坷悲壮,陈默同学,功不可没。
他就是个移动的灾难制造机。
现在,这个灾难制造机,正堵在她面前,挠着头,露出一口能给牙膏做广告的大白牙。
“那个……你就是林芷媛吧?江若彤的室友?”
陈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
林芷媛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有屁快放”。
她的“远离计划”警报,已经在脑子里拉成了一串尖锐的蜂鸣音。
危险!极度危险!
快跑!
陈默显然没get到她眼神里的警告,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叫陈默,是林致远的发小。就……就是昨天晚上在迎新晚会上那个……”
他比划了一下,似乎想形容林致远昨天有多糗,但又觉得不太好,于是尴尬地笑了笑。
“我兄弟,他对你室友,那个江若彤一见钟情了!”
陈默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在参与一项什么伟大的、足以载入史册的浪漫事业。
林芷媛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
来了。
果然来了。
剧情的齿轮,开始转动了。
“他……他有点不好意思,就想请你帮帮忙,递个话什么的。”
陈默一边说,一边从他那身汗津津的运动裤口袋里,掏出了一张被汗水浸得有些发皱的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