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曲线救国”,具体表现为——
“林芷媛学姐,我来给江若彤送奶茶,她让我顺便帮你带了一杯。”
林致远站在404寝室门口,一手提着两杯“半夏光年”的招牌拿铁,另一只手局促地挠了挠后脑勺,脸上是标准的阳光无害笑容。
彼时,林芷媛正盘腿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戴着降噪耳机,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K线图发呆。
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懒洋洋的:“放门口,她洗澡呢。”
节能,省电,多一个字都算浪费生命。
【又来了又来了,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了。】
【打着给江若彤送东西的旗号,实际上想干嘛,你当我不知道吗?】
【小样儿,你撅起屁股,我就知道你憋的是什么味的屁。毕竟那屁,七年前也是我憋的。】
林芷媛内心疯狂吐槽,脸上却稳如老狗。
林致远显然没料到会是这种铜墙铁壁般的回应。
他尴尬地站在门口,手里的奶茶仿佛有千斤重。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寝室的门没关,他能清晰地看到林芷媛的侧脸。
她今天没扎马尾,微卷的黑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几缕发丝垂下来,遮住了她小半张脸。夕阳的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给她白皙的皮肤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温暖的金色。
她真的很瘦,穿着宽大的白色T恤,更显得身形单薄,仿佛风一吹就会飘走。
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冷和疏离感,又像一座无形的冰山,拒绝任何人靠近。
“那个……”林致远鼓起勇气,又开口了,“学姐,你们商学院的《宏观经济学》难吗?我下学期想选这门公选课,想提前了解一下。”
来了。
经典套路二:请教问题。
林芷媛终于摘下了耳机,慢悠悠地转过头。
她那双清冷的杏眼,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林致远,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不难,”她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只要你期末前能把曼昆的《经济学原理》上下册背下来,基本就能过。”
林致远:“……”
背……背下来?
那两本砖头一样厚的书?
他感觉自己的CPU快要烧了。
“开玩笑的。”林芷媛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原样,“老师会划重点。上课跟着听,作业按时交,期末别缺考,六十分不难。”
一套完美无缺、滴水不漏的官方回答。
既回答了问题,又成功地终结了话题。
林致远再次语塞。
他感觉自己像个一拳打在棉花上的莽夫,用尽了力气,却得不到任何回响。
这个林芷媛,简直就是社交话题的终结者。
比他画室里那个人体骨骼模型还要难以沟通。
【傻了吧?小伙子。】
【想从我这儿套江若彤的情报?想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做梦。】
【老子当年为了追她,连她大姨妈周期都记得比她自己还清楚,最后换来了什么?一句‘我们不合适’。】
【这辈子,我就是你爱情路上最大的绊脚石,最高的拦路虎,最让你头疼的……大姨妈。】
林芷媛心里冷笑连连,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就在这时,浴室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江若彤裹着浴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看到门口的林致远,眼睛瞬间亮了。
“呀,阿远你来啦!”她惊喜地叫了一声,完全没注意到门口尴尬的气氛,“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拿铁,你喜欢的。”林致远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哇!爱死你了!”江若彤开心地接过,踮起脚尖,飞快地在林致远脸颊上亲了一下。
林致远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像个熟透的番茄。
而林芷媛,面无表情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默默地戴上耳机,将音乐的音量调到最大。
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像一堵墙,将她和外面那个甜蜜蜜的世界隔绝开来。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我是谁,我在哪,我只是一个无情的学习机器。】
【妈的,辣眼睛。】
接下来的几天,林致远的“曲线救国”策略还在继续。
送早餐,送笔记,甚至以“帮文学社的朋友送稿件”为由,出现在了林芷媛兼职的“无问”工作室楼下。
其毅力之顽强,脸皮之厚实,让林芷媛叹为观止。
她深刻地认识到,年轻时候的自己,在“恋爱脑”这个领域,确实是天赋异禀。
而林芷媛的应对策略,也始终如一。
冷处理。
无视。
用最礼貌的语言,说最疏远的话。
她就像一个顶级的AI客服,永远在线,永远客气,但你永远也别想从她嘴里套出任何私人信息。
这种猫捉老鼠般的游戏,持续了将近一个星期。
林致远一无所获,反而把自己搞得身心俱疲。
他开始怀疑人生。
追一个女孩,为什么比攻克一个世界难题还难?
尤其是,这个难题的旁边,还坐着一个骨灰级的守关大BOSS。
转机,发生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周二下午。
那天,是艺术系新生都必须参加一门名为《艺术鉴赏导论》的公共必修课。
授课的,是文学院一位名叫王翰林的老教授。
这位王教授,讲课水平堪称催眠大师级别。
语调平缓,内容枯燥,三句话不离“我们从现象学的角度来看……”,十分钟内,保证能让整个阶梯教室的学生倒下一大片。
林致远坐在教室的中间位置,感觉自己的眼皮已经重达千斤。
他强撑着精神,试图跟上王教授那不知所云的逻辑,但大脑已经变成了一团浆糊。
他旁边的陈默,更是重量级,脑袋一点一点的,口水都快流到课本上了。
“……所以,当我们谈论康德所说的‘审美共通感’时,我们必须认识到,这并非一种经验性的归纳,而是一种先验性的预设……”
王教授的声音,像来自遥远天国的安魂曲。
林致远绝望地趴在了桌子上。
【救命……谁来救救我……】
【这比让我连续画七十二小时的画还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