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棉挑了挑眉，那双画着浓重眼线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她自己也拿起一瓶，仰头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带着一种野性的美感。
“为不听你唱歌的人唱歌，不值得。”
她放下酒瓶，冰冷的玻璃瓶底在木桌上磕出一声闷响，也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林致远的心上。
不值得。
这一刻，所有的委屈、不甘、愤怒、失望如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
他一把夺过那瓶啤酒，像喝水一样，仰头就往嘴里灌。
冰凉、苦涩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烧进胃里。
他被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飙了出来。
可他没有停。
一瓶，两瓶……
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晃动。
后台嘈杂的议论声，外面震耳欲聋的音乐，都离他越来越远。
他好像看到白棉皱着眉，说了句“没劲”，然后就转身走了。
也好像看到陈默那张放大的、写满了焦急的脸。
“我操！远哥！你干嘛呢！你疯了？！”
陈默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回音。
他想把林致远手里的酒瓶抢下来，却被林致远一把推开。
“滚……”
林致远含糊不清地吐出一个字，身体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滚滚滚，我滚还不行吗！我他妈带你滚！”
陈默连拖带拽，几乎是架着烂醉如泥的林致远，往出口走。
“祖宗，你可别吐啊，吐我身上我跟你绝交一分钟！”
“江若彤学姐呢？她怎么没来后台找你？这……这唱砸了也不能借酒消愁啊……”
江若彤。
听到这个名字，林致远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她那张完美的、带着社交笑容的脸，那双看着他时，总是带着一丝审视和评估的眼睛。
一阵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
“别……提她……”
他用力地甩开陈默，脚步踉跄地往前冲，只想尽快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
与此同时。
林芷媛正站在出口那扇沉重的铁门边，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
陆瑶那个八卦小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陆瑶不是瑶】：卧槽卧槽卧槽！刚才什么情况？林致远最后那句词是即兴改的吧？“献给庸人的情歌”？他是在骂谁？不会是在骂江若彤吧？！
【吃瓜第一线】：我看江若彤的脸都绿了，她身边那几个姐妹的表情，简直能拍一部宫斗剧！
【磕学家】：我宣布，我的CP……BE了……这刀子来得太快，我有点撑不住。
【陆瑶不是瑶】：别啊！我觉得这才是高潮！这叫爱而不得的黑化！偏执！疯批！啊啊啊啊更好磕了怎么办！
林芷媛冷漠地划过那些叽叽喳喳的聊天记录，心里毫无波澜。
甚至有点想笑。
黑化？
就凭林致远那个恋爱脑？
他现在顶多算个买醉的怂包。
离黑化还差着十万八千个陈默的脑回路。
她收起手机，拉了拉头上的鸭舌帽，准备推门离开。
这场闹剧，她已经看到了结局。
虽然过程和前世略有偏差，但结果是一样的。
林致远，这个愚蠢的自己，再一次，用最惨烈的方式，验证了这段感情的虚妄。
够了。
她不想再在这里多待一秒。
就在她刚要迈出第一步时。
“砰！”
铁门打开一股浓重的酒气，混合着一个踉跄的身影，直直地朝着她扑了过来。
林芷媛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眉头瞬间拧成了死结。
她看清了来人。
是陈默，和他怀里那个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林致远。
“林……芷媛同学？”
陈默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她，一脸的惊慌失措，“你……你怎么也在这？”
林芷媛懒得回答他这个愚蠢的问题。
她的目光，越过陈默，落在了林致远那张通红的脸上。
他双眼紧闭，眉头痛苦地皱着，嘴里还在含糊地念叨着什么。
一副被全世界抛弃了的可怜样。
【活该。】
林芷媛在心里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侧身，准备绕过他们离开。
她和他，现在只是陌生人。
他的死活，与她无关。
然而，就在她与他们擦肩而过的刹那。
一只滚烫的手，毫无征兆地，闪电般抓住了她的手腕。
林芷媛的身体，瞬间僵住。
那只手，力气大得惊人，像一把烧红的铁钳，死死地箍着她的骨头。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那因为常年弹吉他而磨出的薄茧，正硌着她细腻的皮肤，带来一阵陌生的、粗糙的刺痛。
“芷媛同学，不好意思，他喝多了……”
陈默吓了一跳，赶紧想去掰开林致远的手。
可没用。
林致远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也不肯松开。
他猛地睁开眼，那双原本清澈明亮的杏眼，此刻布满了血丝，像一头受伤的、濒临绝境的幼兽。
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却又像是穿透了所有人，死死地锁定了她。
“你……”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嘶吼。
下一秒，林芷媛只觉得手腕上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
她整个人被拽得一个踉跄，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林致远一把甩开了还在旁边咋咋呼呼的陈默，拖着拽进了旁边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
那是Livehouse外墙与旁边废弃建筑之间形成的一道狭窄缝隙。
阴暗，潮湿，堆满了废弃的啤酒瓶和垃圾。
身后，Livehouse那扇铁门里泄露出的、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像一堵无形的墙，瞬间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你放开！”
林芷媛终于回过神来，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她用力地想挣脱，可他的手像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林致远没有回答。
他只是把她往墙角逼近了一步。
又一步。
直到林芷媛的后背，重重地抵在了冰冷粗糙的砖墙上，退无可退。
距离，太近了。
近到她能清晰地看到他颤抖的睫毛，能感受到他呼出的、灼热的、混合着浓烈酒气的呼吸，喷在她的脸颊上。
那股味道……
那股混合了啤酒的麦芽香、少年旺盛的荷尔蒙气息，以及他身上那股独有的、像雨后青草一样的干净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