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挺傻的。”林芷媛毫不客气地评价道。
林致远：“……”
谢谢您嘞，真是个实诚人。
他感觉自己刚被捞上来，又被一脚踹了回去。
林芷媛像是没看到他那副憋屈的表情，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不过，也不全怪你。”
她的目光从湖面收回，落在了他身上。
那双清冷的杏眼在夜色里，像两颗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有一种能洞悉人心的魔力。
“肉桂拿铁，”她忽然提起了这个罪魁祸首，“你知道江若彤她……其实很讨厌肉桂的味道吗？”
林致远猛地一震，像是被电击了一样。
“……什么？”
“她觉得那味道像樟脑丸，闻到就头晕。”林芷媛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今天的天气，“她从来不碰任何加了肉桂的东西，咖啡、甜点、饼干……所有。”
“……”
林致远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樟脑丸？
他送给了他的女神一杯……樟脑丸味的饮料？
怪不得！
怪不得她从头到尾，脸色都那么难看！
怪不得她连碰都没碰那杯咖啡！
原来不是因为自己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而是从一开始，从他把那杯咖啡递过去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判了死刑！
巨大的羞耻和懊悔，像海啸一样将他淹没。
他恨不得现在就跳进这镜湖里，洗刷掉自己身上那股“樟脑丸”的味道。
“我……我不知道……”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她没说……”
“女孩子说随便，不是真的随便。”
林芷媛的视线转向了桥边的垃圾桶，那里躺着那杯咖啡的残骸。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洞悉一切的通透。
“她如果真的喜欢你，你就算给她一杯白开水，她也会觉得甜。”
“可她如果对你还在考察期，那你送出的任何东西，都是一道考题。”
“你送对了，加分。送错了，直接零分出局。”
“而你，”林芷媛转回头，看着他惨白的脸，“选了一道送命题。”
林致远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刚出新手村，就一头莽进了最终BOSS副本的菜鸟玩家，死得明明白白，彻彻底底。
他甚至开始觉得，江若彤没有当场把那杯咖啡泼在他脸上，已经算是很有教养了。
看着他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林芷媛心里那点名为“不忍”的情绪又开始作祟。
算了算了，人都被自己搞成这样了，总得给口血包奶回来。
不然这游戏真就“Game Over”了。
那她今晚这一通折腾，图什么？图亲手埋葬过去的自己吗？
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看似不经意的、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的口吻，轻飘飘地开了口。
“其实……她那天在寝室提过一嘴。”
林致远像一只被惊动的兔子，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带着一丝残存的、微弱的希冀。
林芷媛没有看他，只是低头玩着自己连衣裙的带子，声音平淡地仿佛在背书：
“她说，秋天要是能喝上一杯热乎乎的海盐焦糖玛奇朵，会觉得很幸福。”
海盐……焦糖……玛奇朵？
这几个字，像一道金色的圣光，瞬间劈开了林致远脑中的阴霾。
他呆呆地看着林芷媛，嘴巴微张，忘了呼吸。
熄灭了整整一晚上的那点光，在他的眼底深处，以一种燎原之势，轰然重新燃起！
他想起来了！
今天在咖啡馆的菜单上，他看到过这个名字！
就在“肉桂拿铁”的下面一行！
当时他还犹豫了一下，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也挺不错的……
结果，他还是选了那个听起来更“特别”的肉桂拿铁……
原来她当时暗示的是肉桂拿铁是禁忌，海盐焦糖玛奇朵才是正确答案。
他离“加分项”，只差了一个选项的距离！
一股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沮丧和自我怀疑。
他不是失败了！
他只是……选错了！
只要下次选对就好了！
“芷媛同学……”
他猛地转过头，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第一次用一种全然陌生的、混合了感激、审视和极致探究的复杂目光，死死地盯住了身边的少女。
“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他看着她。
看着她白皙的侧脸，看着她纤长的睫毛在路灯下投下的一小片阴影，看着她右眼角下那颗极淡的泪痣。
这个一直以来，在他印象中只是“江若彤那个有点高冷的漂亮室友”的女孩，此刻在他眼中，却蒙上了一层神秘而又强大的光环。
她知道江若彤讨厌肉桂。
她知道江若彤喜欢海盐焦糖玛奇朵。
她甚至能一针见血地指出他所有的问题所在，然后用最简单的话，为他指明方向。
“你……”林致远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疯狂地擂鼓，一个荒谬却又无法抑制的念头，从心底深处浮了上来，“你比我还懂她。”
他追求江若彤，靠的是一腔热血和盲目的猜测。
而她，林芷媛，仿佛手里拿着一本完整的、详细的“江若彤使用说明书”。
“有时候……”
林致远盯着她，一字一顿，几乎是无意识地，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终极疑问说了出来。
“我觉得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林芷媛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让她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他说什么？
他说……我觉得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完了。
玩脱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高高在上的玩家，一个掌控着剧本的导演。
她享受着这种信息差带来的优越感，享受着这种不动声色就能操纵一切的快感。
忘了过去的自己，虽然单纯，虽然耿直，却不是个傻子！
他有着野兽般的直觉！
尤其是在面对和他“同源”的灵魂时！
林致远那句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尖刀，瞬间戳破了她所有的伪装！
他那道混合着探究和审视的目光，像X光一样，要把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那眼神里没有恶意，只有纯粹的、毫无杂质的好奇。
可正是这种纯粹的好奇，才最致命！
因为它意味着，他开始怀疑了。
他开始注意到她身上那些“不合理”的地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