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
“我操!什么情况?!”
“着火了吗?哪儿着火了?!”
“我的饭!我的红烧肉!”
“别拍了!手机进水了啊啊啊!”
恐慌,像瘟疫一样炸开。
前一秒还水泄不通的人墙,瞬间土崩瓦解。尖叫声、咒骂声、桌椅被撞翻的巨响、餐盘摔碎的脆响,混合着尖锐的警报和哗哗的水声,构成了一曲末日交响。
而林芷媛,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正站在风暴的边缘,任由冰冷的水流顺着她的发梢、脸颊、脖颈,一路往下淌。
白色的连衣裙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纤细而窈窕的曲线,狼狈,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破败的美感。
但她不在乎。
她的目光,穿过眼前这片世界末日般的混乱景象,死死地锁定了风暴的最中心。
那个**。
林致远。
他站在那里,像一座被遗忘的雕像,成了整个喷淋系统重点关照的对象。
冰冷的水流正无情地冲刷着他的头发、他的脸、他那件洗得发白的连帽衫。
他怀里那捧蔫了吧唧的、所谓的“野玫瑰”,此刻已经被冲刷得七零八落,残存的几片花瓣无力地贴在他湿透的衣襟上,像一滩干涸的血。
他脸上的表情,是一种林芷媛从未见过的、极致的茫然。
那种期待、紧张、羞涩,全都被这兜头而下的冰水冲刷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那双总是亮晶晶的杏眼里,此刻倒映着食堂天花板上惨白的灯光和不断下坠的水珠,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彻底搞不懂这个世界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我操!我操!我的吉他!”
旁边的陈默终于从石化状态中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嚎,连忙脱下外套包住吉他,一边抹着脸上的水,一边语无伦次地大喊:“阿远!阿远!着火了!快跑啊!”
跑?
往哪儿跑?
林致远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对陈默的叫喊充耳不闻,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冰水将他彻底浇透。
林芷媛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不是在想火灾。
他是在想,江若彤呢?
我的告白呢?
我准备好的一切呢?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他那颗被恋爱冲昏的、单纯的、一根筋的脑子里,此刻大概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屈辱、困惑、失望……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不行。
不能再让他待在这里了。
保安已经冲进来了。
“不要慌!不要挤!所有人!立刻从安全出口疏散!重复一遍!立刻从安全出口疏散!”
穿着制服的校保安队中队长刘风,那个眉毛上带着一道浅浅刀疤的男人,正拿着扩音喇叭,声嘶力竭地指挥着人群。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在混乱的现场飞速扫视。
林芷媛知道,最多再过三十秒,刘风的视线就会锁定在他们这几个“事件中心”的人物身上。
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了。
“妈的。”
林芷媛低声咒骂了一句,不再有任何犹豫。
她像一条逆流而上的鱼,拨开身边尖叫着逃窜的人群,迎着冰冷的瀑布,坚定地、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还愣在原地的**。
拖鞋在湿滑的地面上极易打滑,她好几次都差点摔倒,但又被她强行稳住了身形。
水流打湿了她的眼睛,视线一片模糊。
她只能凭借着记忆和直觉,朝着那个熟悉的身影靠近。
十米。
五米。
三米。
终于,她冲到了他的面前。
“喂。”
她的声音,穿过哗哗的水声和刺耳的警报,清晰地传进了林致远的耳朵里。
沙哑,清冷,还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压抑的怒气。
林致远像是被按下了启动键的机器人,僵硬地、缓缓地转过头。
当他看清眼前的人时,那双空洞的杏眼里,终于有了一丝焦距。
是林芷媛。
江若彤的那个……清冷的、漂亮的、有点奇怪的室友。
她浑身湿透,黑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白色的裙子变成了半透明,紧贴着身体,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纤弱感。
水珠正顺着她小巧的下巴不断滴落,而她那双清冷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
那里面,有愤怒,有不耐烦,还有一种……他读不懂的、极其复杂的情绪。
“你……”
林致远张了张嘴,想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芷媛却根本没给他提问的机会。
她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冰冷的手腕。
她的手,同样是冰的,但那份纤细的、不容置疑的力道,却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林致远的麻木。
“还愣着干什么?”
林芷媛的语气,恶劣到了极点,像是在训斥一只不听话的、在路中间发呆的蠢狗。
“等死吗?”
说完,她根本不给林致远任何反应的时间,拽着他就往外走。
“哎!哎?芷媛同学?”
旁边的陈默彻底看傻了。
这什么情况?
英雄救美?不对,美救英雄?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你他妈也跟上!”林芷媛头也不回地冲陈默吼了一句,“想留下来给保安写八千字检讨吗?!”
陈默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跟了上去。
林芷媛拽着林致远,在混乱的人群中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她的目标很明确——不是正门,也不是常规的安全出口。
是后厨的员工通道!
那里是监控的死角,也是离这里最近的、能够最快离开这座“灾难现场”的路径。
“站住!你们几个!别乱跑!”
身后传来了保安刘风的怒吼声。
林芷媛的心一紧,手上的力道更大了几分。
她几乎是拖着林致远在跑。
林致远被她拽得一个踉跄,脑子依旧是懵的。他只是下意识地跟着她的脚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紧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上。
很白,很细。
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明明那么纤弱,却传来一股让他无法反抗的力量。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为什么她要拉着我跑?
无数个问号,在他被水浇得冰冷的脑子里盘旋,却找不到任何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