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她说得条理清晰，逻辑自洽。
她竟然……把林芷媛那个“看他不爽，所以要搞他”的流氓逻辑，硬生生给拔高到了“预防公共危机”的高度？！
林致远彻底听傻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叶澄，又看看林芷媛，脑子里那团浆糊，被搅得更乱了。
原来……原来林芷媛这么做，还有这么深层的、他完全没想到的用意吗？
她不只是在保护他免于社死，她还在保护整个食堂的秩序？
这个叫林芷媛的女生，她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她的格局……竟然这么大吗？
林芷媛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微妙。
她看着眼前这个一本正经地为自己“洗白”的学姐，心里第一次涌起了一丝荒谬的笑意。
这他妈真是个人才。
连她自己都只是想赶紧结束那场闹剧，结果到了这位学姐嘴里，自己俨然成了一个深谋远虑、拯救苍生于水火之中的英雄？
“所以……”叶澄看着林芷媛，眼神里带着一丝鼓励，“虽然刘队长可能已经处理完了，但如果学校后续还要追究，需要人证的话，我可以帮你作证。证明你的行为，存在‘紧急避险’的合理性。”
这话，让林致远的心里，再次涌起了一股暖流。
他感激地看着叶澄：“学姐，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
叶澄被他这么一真诚地感谢，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摆了摆手：“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不应该让一个出于善意的人，蒙受不白之冤。”
她的目光，始终落在林芷媛的身上。
那眼神，仿佛在说：我知道，你不是坏人。
林芷媛沉默了。
她看着叶澄那双清澈的、不含杂质的眼睛，心里那股烦躁和刻薄，不知为何，竟然被抚平了些许。
被人理解……
哪怕是被错误地理解，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处分免了。”
半晌，林芷媛才淡淡地开口，算是回答了叶澄的担忧。
“罚我们打扫食堂。”
她说着，用下巴朝林致远的方向点了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情不愿的嫌弃。
“我们两个。”
“啊？打扫食堂？”叶澄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然的表情，她甚至还笑了笑，“那……那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了。刘队长在我们学校，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但也很讲道理。这说明，他其实也认可了你们行为的某种‘合理性’。”
“合理个屁。”林芷媛在心里吐槽。
那老狐狸分明就是恶趣味发作，想看他们俩“共患难”的好戏。
林致远看着林芷媛，又看了看叶澄，觉得今天虽然倒霉透顶，但好像……也不全是坏事？
“总之，你们没事就好。”叶澄看气氛缓和下来，也松了口气，“你们快回去换身干净衣服吧，别着凉了。我……我也该回去了。”
她朝两人礼貌地点了点头，抱着书，转身准备离开。
“学姐！”林致远突然叫住了她，“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叶澄回过头：“我叫叶澄，树叶的叶，澄清的澄。”
说完，她再次笑了笑，转身，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口的拐角处。
巷子里，再次只剩下了三个人。
叶澄的出现，像一段小插曲，短暂地冲淡了空气中那份剑拔弩张的尴尬。
但她一走，那份沉默，便又重新笼罩了下来。
“那个……”
这次，是林致远先开的口。
他挠了挠还在滴水的头发，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下午食堂门口见？”
他问得小心翼翼，像是在试探一只随时可能亮出爪子的猫。
林芷媛没说话。
她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不然呢？你还想让我去你宿舍楼下接你吗？
林致远被她看得缩了缩脖子，讪讪地闭上了嘴。
林芷媛不再理他，转身就走。
她现在只想立刻冲进浴室，用滚烫的热水，把自己右手掌心那股挥之不去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热触感，彻底冲刷干净。
她走出两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她没有回头，只是用冰冷的声音，扔下了一句话。
“喂。”
“啊？”林致远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林致远。”
她第一次，完整地、清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林致远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只听见她用一种极度不耐烦的、仿佛在陈述一个令人作呕的事实的语气，说道：
“今天和我有关的事，我不希望江若彤知道。”
“一个字都别让她知道。”
“你要是敢在她面前多说一句，让她为难，或者让她觉得……我欺负了你。”
林芷媛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股森然的、不容置疑的威胁。
“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水淹食堂’。”
说完，她再也没有任何停留，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只留下林致远一个人，傻傻地站在原地。
他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她最后那句狠话。
还有……她叫他名字时，那清冷的、像冰块敲在玻璃上的声音。
“林致远。”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来。
他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那句威胁，听在他耳朵里，不知为何，反而更像是一种……
一种别扭到了极点的……保护。
保护他，也保护江若彤，保护他们所有人。
“阿远……我的老婆……我的吉他老婆……”
墙角的陈默，终于结束了自我哀悼，哭丧着脸挪了过来。
林致远却像是没听见。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空无一物的手腕上。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冰冷的力道。
而他的掌心里，却又仿佛被她那句话，点燃了一簇小小的、滚烫的火苗。
打扫食堂。
和她，两个人。
林致远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嘴角，不受控制地，再次微微向上扬起。
这哪里是什么惩罚。
这分明是……奖励啊。
下午，南区食堂，所有的窗口都拉下了冰冷的卷帘门，桌椅被整齐地码放在角落，像一座座沉默的墓碑。
只有天花板上几盏橘黄色的应急灯，固执地亮着，投下大片大片的昏黄与浓稠的阴影，将整个世界分割成模糊的光斑与无尽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