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哥！”陈默立马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颠颠儿地跑了过去，“我，我，陈默！上周跟你说过的，我兄弟他们乐队！”
那个被称为“狼哥”的男人，周明轩，这才懒洋洋地转过头。
他的目光在陈默身上停留了半秒，然后越过他，落在了抱着吉他的林致远身上。
那眼神，像探照灯，锐利，审视，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挑剔。
林致远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挺直了腰。
周明轩没说话，只是朝舞台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意思很明显。
少废话，来一段。
林致远深吸一口气，和队友们对视一眼，走上了那个不算大的舞台。
插上电，调好音。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琴弦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刚才的紧张和不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闭上眼，拨动了琴弦。
一段干净、略带忧郁的前奏，在空旷的Livehouse里流淌开来。
没有复杂的技巧，但旋律线非常抓耳。
像是在海边，看着日落时分的潮水，一遍遍冲刷着沙滩。
周明轩擦杯子的动作，停住了。
他眯起眼睛，看着舞台上那个清瘦的少年。
少年的声音响了起来。
有些青涩，但很干净，带着一种未经雕琢的真诚。
他唱的是一首原创。
歌词很简单，写的是对未来的迷茫和对一份遥不可及的感情的向往。
“……我站在迷雾的岸边/看不清你的脸/只听见/潮汐的谎言/一遍又一遍……”
一曲终了。
琴弦的余音还在空气中震颤。
林致远睁开眼，胸口微微起伏，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和队友们，都紧张地看着吧台后的那个男人。
等待着审判。
Livehouse里一片死寂。
周明轩把擦干净的杯子放回架子上，发出“当”的一声轻响。
他拿起吧台上的一包烟，抖出一根，叼在嘴里，却没有点燃。
“鼓手，”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是在打鼓，还是在给你家棉被弹灰？节奏全飘在天上。”
李航的脸瞬间涨红。
“贝斯手，”他又看向老张，“你脸上是什么表情？死了爹还是死了妈？弹贝斯不是让你来奔丧的，酷和面瘫是两码事。”
老张的头垂得更低了。
周明轩的目光，最后落回到林致远身上。
林致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至于你……”周明轩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旋律还行，像没谈过恋爱的小处男写出来的，干净得有点蠢。但比外面那些油腻老男人哼的口水歌强。”
他站起身，绕出吧台，走到舞台前。
“你们这乐队，技术就是一坨屎。配合狗屁不通，台风约等于没有。”
陈默的脸都白了，刚想开口求情，却被周明轩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但是……”
话锋一转。
“你这歌的魂儿，还在。”
他指了指林致远的心口。
“这东西，现在不多了。”
他叼着那根没点的烟，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最后，他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妈的，算老子倒霉。”
“每周五晚上，七点到八点，暖场。一场三百，爱干不干。”
林致远的大脑，嗡的一声。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暖场？
三百？
他们……通过了？
巨大的狂喜，像海啸一样瞬间将他淹没。
他想跳起来，想大喊，想抱着身边的兄弟转几圈。
“干！我们干！”陈默比他还激动，抢先一步喊了出来。
周明轩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转身走回吧台。
“下周五，准时到。迟到一分钟，就给老子滚蛋。”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这几个亢奋得像猴子一样的年轻人，自顾自地拿起了另一只脏杯子。
***
走出“潮汐之声”的大门，傍晚的海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
林致远却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烫。
他成功了。
他用自己的音乐，拿到了第一份认可，第一份“价值”的证明。
他几乎是颤抖着，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他第一个想分享这个消息的人，只有她。
电话拨了出去。
“嘟……嘟……”
漫长的等待音，像是在考验他的耐心。
终于，电话被接通了。
“喂？致远？”
江若彤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背景里的嘈杂，听起来有些遥远。
“若彤！若彤你听我说！”林致远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抖，“我们成功了！我们乐队，拿到演出的机会了！”
他语无伦次地，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说了一遍。
“下周五就是我们在潮汐之声的第一场演出！你……你会来看的，对吧？”
他屏住呼吸，满怀期待地问出了这句话。
他想象着她惊喜的表情，想象着她崇拜的目光。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江若彤那永远得体又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哦，是吗？那挺好的呀，恭喜你。”
她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还是在潮汐之声吗？”
“下周五啊……”她似乎在翻看日程，“我看看，那天晚上我们学生会有个例会，可能会开得比较晚。我……我尽量吧，有时间的话就过去看看。”
林致远心头的那团火，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
学生会例会？
尽量？
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住。
“哦……好。”
他干巴巴地吐出两个字，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那就先这样说啦，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林致远举着手机，愣在原地。
晚风吹过，他忽然觉得有点冷。
身后的陈默他们还在为三百块的演出费欢呼雀跃，那声音此刻听起来，却无比刺耳。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把心头那点失落压下去。
没关系。
她只是忙而已。
等她看到自己在舞台上的样子，她就会明白的。
***
听雨轩404寝室。
江若彤挂掉电话，精致的眉毛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她转过头，看向正坐在书桌前，戴着耳机，对着电脑屏幕发呆的林芷媛。
“唉，芷媛。”
她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和抱怨。
林芷媛摘下一边耳机，偏过头看她。
那双清冷的杏眼里，没什么情绪。
“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