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媛闭上眼，仔细分辨着胸腔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情绪。
那是一种比心痛更复杂，更黑暗，也更原始的东西。
极致的占有欲。
凭什么那个燃烧着自己所有生命与热情来歌唱的少年……
那个才华横溢到连她这个来自七年后的“自己”都感到嫉妒的少年……
要成为你江若彤朋友圈里，一个装点门面的标签？
凭什么他呕心沥血写出的歌，只能换来你一句“吵死了”？
凭什么他的梦想，他的光芒，他的一切，都要被你如此轻贱，然后像垃圾一样丢掉？
林芷媛猛地睁开眼。
那双清冷的杏眼里，此刻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她死死地盯着舞台上那个已经唱到尾声，浑身都被汗水浸透，却依旧光芒万丈的少年。
一个疯狂的念头，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她混乱的脑海。
这个少年。
这份才华。
这个梦想。
这份只属于“林致远”的、独一无二的光芒……
你江若彤不配。
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没有人配。
这一世。
我不会再让他走向那个粉身碎骨的结局。
我要亲手，把他从你身边，从那条通往毁灭的轨道上，完完整整地……夺回来。
不是为了守护。
不是为了拯救。
是为了……彻彻底底地，占为己有。
让他成为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艺术品。
“锵——！”
舞台上，林致远扫下最后一个和弦。
悠长的延音，在空气中回荡。
音乐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安静了三秒。
随即，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猛烈的，如同海啸般的掌声和尖叫声！
“牛逼！！！”
“再来一首！！”
“深渊回响！深渊回响！”
林致远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汗水顺着他的发梢，滴滴答答地落在舞台上。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脸上却带着一种酣畅淋漓后的、满足的笑容。
他抬起头，那双明亮的杏眼在迷离的灯光下，像两颗被雨水洗过的星星。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再一次穿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射向了那个昏暗的角落。
这一次，他看清了。
他看见江若彤正敷衍地拍着手，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嘴里似乎还在催促着什么。
而在江若彤身边，那个清冷的女孩，却一动不动。
她没有鼓掌，没有尖叫。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隔着那么混乱的人群。
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目光中的重量。
那不是粉丝对偶像的狂热，也不是朋友间的鼓励。
那是一种……他无法形容的，混杂着怜惜、愤怒、欣赏，以及……某种滚烫的、几乎要将他灼伤的占有欲的眼神。
林致远的心脏，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一种莫名的、强烈的熟悉感与战栗感，瞬间窜遍了四肢百骸。
为什么……她会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
为什么自己会在她的目光下，感到一种灵魂深处的……共鸣与……畏惧？
“喂，致远！发什么呆呢？结束了！快下来！”
江若彤不耐烦的催促声，从台下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致远回过神，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对着台下鞠了一躬，然后抱着吉他，脚步有些虚浮地走下了舞台。
“表现不错嘛，我的大明星。”
江若彤一见到他，立刻挂上了那副甜美可人的笑容，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还踮起脚尖，用纸巾帮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一套动作，完美得像是演练过无数遍。
“累不累？我好心疼啊。我们快走吧，我订了宵夜给你补补。”
她的声音很甜，动作也很亲密。
但林致远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的身上，带着一股与这里格格不入的、高级香水的味道。
她的笑容里，没有激动，没有骄傲，只有一丝如释重负的……急切。
急着离开这里。
他下意识地，又转头寻找却没发现林芷媛的身影。
林致远的心里，莫名地，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
就在他即将被拖出人群的瞬间，一只粗糙、布满老茧的手，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力道很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
林致远一愣，回过头。
是那个大叔。
那个潮汐之声的老板。
“老狼”周明轩。
周明轩什么也没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从身后摸出一瓶冰镇的、瓶身上还挂着水珠的啤酒，“啪”地一声用牙咬开瓶盖，塞进了他的手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老炮儿特有的、粗粝的帅气。
致远握着冰凉的瓶身，手心的灼热感稍微退去了一些。
他看着周明轩那张被岁月和酒精泡过的、看不出情绪的脸，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谢谢？
还是……对不起，我搞砸了？
但周明轩只是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融入了后台的阴影里，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哎呀你跟个卖酒的磨蹭什么啊！”江若彤的声音尖锐地插了进来，像一把指甲刀在划玻璃，“快点！姜莱她们肯定在附近，我可不想被她看到我这副样子！”
林致远沉默地被她拉着，走出了“潮汐之声”那扇厚重的铁门。
门外的海风一吹，他打了个激灵，才发现自己后背的T恤已经湿透了，冷冰冰地贴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江若彤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着那家新开的日料店可能要排队，抱怨着他身上的汗味。
他握着那瓶啤酒，仰头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带着苦涩麦芽味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压不住心底那股越来越清晰的烦躁和……空洞。
与此同时。
潮汐之声内，林芷媛靠在洗手间门口的墙壁上，静静地看着林致远被江若彤像拖一个行李箱一样拖走。
直到那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她才缓缓直起身，走向了另一端灯光昏暗的吧台。
“一杯冰水，谢谢。”
她对着吧台里那个正在擦杯子的年轻酒保说道。
“嘿。”
一个沙哑的、带着烟草味的嗓音，从她身侧响起。
林芷媛转过头。
周明轩不知何时已经靠在了吧台的另一头，手里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正眯着眼打量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