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问这个干什么？”她有些不自然地拨了拨头发。
林芷媛转过椅子，正视着她。
那双清冷的杏眼里，没有任何情绪，让江若彤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慌。
“我只是好奇。”林芷媛淡淡地说，“如果他一辈子都买不起这个包，一辈子都只能在Livehouse里弹那个‘破吉他’，你还会爱他吗？”
空气，凝固了。
江若彤脸上的面膜，仿佛也变成了一张僵硬的、可笑的金色面具。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些平日里挂在嘴边的“我爱的是他的人，又不是他的钱”，在林芷媛这双洞悉一切的眼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如此不堪一击。
“我……我累了，先睡了。”
最终，江若彤选择了逃避。
她狼狈地撕下脸上的面膜，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爬上了自己的床铺，拉上床帘。
林芷媛看着她紧闭的床帘，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她知道答案了。
虽然，她早就知道。
她站起身，走到阳台，关上了门。
晚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了她毫无血色的脸。
她翻出一个号码，那个只通过一次话的、属于林致远的号码。
指尖悬在拨号键上，迟迟没有落下。
直接告诉他？
“江若彤不爱你，别犯傻了。”
不。
不行。
以那个少年现在的状态，他不会信的。
他只会觉得，是自己在嫉妒，在挑拨离间。
他会把自己，推得更远。
然后，更加义无反顾地，跳进那个名为“爱情”的陷阱里。
破坏，是最简单，也是最愚蠢的方法。
她要的，不是破坏。
是守护。
用一种……更高级，更精准，更不容置疑的方式。
她要的，不是让他放弃送礼物。
而是让他送一份，江若彤无法拒绝，却又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礼物。
一份，能彻底将他从消费主义的泥潭里，拉出来的礼物。
一份，只属于“林致远”，带着他灵魂烙印的礼物。
一份，能让他重新拾起骄傲，看清自己真正价值的礼物。
林芷媛的脑海里，飞速地运转着。
前世的记忆，像一本被快速翻阅的档案。
画展、音乐节、绝版的画册、独立设计师的作品……
无数个被他因为“没钱”而放弃的选项，此刻都变成了她手中可以打出的牌。
有了。
她的目光，定格在了远处老城区的方向。
迷雾书廊。
前世，他曾在那里，淘到过一本法国印象派的绝版画册。
当时，他欣喜若狂，想买下来，作为自己艺术之路的收藏。
可那时，他刚给江若彤买了一个品牌钱包。
他没钱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本画册，被别人买走。
那份遗憾，他记了很多年。
而江若彤……
她对艺术一窍不通。
但她懂得，什么叫“品味”，什么叫“逼格”。
一份来自旧书店的、带着历史尘埃的、全世界都找不到第二本的绝版画册。
这个“人设”，比一个C牌包，要高级得多，也浪漫得多。
她无法拒绝。
她甚至会，如获至宝地，拿去向所有人炫耀。
炫耀林致远的“品味”和“用心”。
完美。
这是一个，一箭三雕的计划。
既能阻止林致远掉进消费陷阱，又能让他得偿所愿（以另一种方式），还能让江若彤哑口无言。
最重要的是，完成这一切的，是她，林芷媛。
是以一个“知己”和“人生导师”的身份。
她不再犹豫。
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着。
【在？】
消息发送成功。
几乎是秒回。
【在！】
一个字，加一个感叹号。
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受宠若惊的急切。
林芷媛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弧度。
【这周末有空吗？】
【带你去个地方。】
***
周六，上午十点。
云津市最奢华的购物中心，“星寰广场”门口。
林致远站在巨大的玻璃幕墙前，
他的目光，死死地黏在橱窗中央，那个被无数射灯照耀着的，仿佛自带圣光的黑色菱格纹手袋上。
他穿了一件自己最好的白色连帽衫，头发也明显是精心打理过的，只是眼下的青黑，再怎么也遮不住。那张清瘦的俊脸上，写满了与这片消费主义圣地格格不入的虔诚与窘迫。
林芷媛在不远处的咖啡店门口，看着这一幕，差点没忍住翻个白眼。
傻样。
跟七年前，一模一样。
一只看着屠夫刀刃上反光的羔羊，还以为那是上帝赐予的圣光。
她慢悠悠地踱步过去，高跟凉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声音不大，却像精准的鼓点，敲在了林致远紧绷的神经上。
他猛地回过神，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浑身一僵。
在看清来人是林芷媛，那份窘迫瞬间放大，变成了铺天盖地的狼狈。
他下意识地想把手揣进兜里，又觉得这个动作很傻，手举在半空，尴尬得不知所措。
“你……你怎么在这？”他语无伦次。
林芷媛没理会他的惊慌，目光淡淡地扫过那个C牌手袋，又落回到他脸上。
“准备为爱献身？”
她的语气很平，平得像在问“今天天气不错”。
但听在林致远耳朵里，却比任何嘲讽都更让他脸颊发烫。
“我……我就是随便看看。”他干巴巴地辩解。
“哦。”林芷媛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不拆穿，也不评价。
这种态度，反而让林致远更加无地自容。
“行了，别看了。”
林芷媛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少女的手腕纤细，但力道却不容置疑。肌肤相触的瞬间，温凉细腻的触感，让林致远心头猛地一跳，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
他下意识地想挣脱，却被她攥得更紧。
“干……干嘛？”他结结巴巴地问。
“帮个忙。”林芷媛言简意赅，拉着他就走，动作自然得像是拉着自己的所有物，“我室友过生日，不知道送什么，你艺术学院的，审美总比我好，帮我参考参考。”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林致远被她拽着，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脑子一片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