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萧冉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她还想说什么，但看着林芷媛那副油盐不进、懒得奉陪的样子，又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再纠缠下去，只会显得自己更掉价。
她狠狠地瞪了林芷媛和林致远一眼，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带着她那群噤若寒蝉的跟班，悻悻地走了。
整个咖啡馆，终于安静了下来。
林致远还呆呆地坐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看着对面的林芷媛。
她已经恢复了那副慵懒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小勺子挖着提拉米苏，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他知道，发生了。
就在刚才，在他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是她，挡在了他的身前。
用一种他从未想过的方式，维护了他那点可怜的、摇摇欲坠的自尊。
“审美和价值是两回事。”
“能被价格衡量的，都不是最珍贵的。”
这两句话，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刻进了他的脑海里。
他低头，看着自己怀里那本用牛皮纸包着的书。
五千二。
对萧冉来说，可能不够她买一套化妆品。
但对他来说，是他用汗水换来的，是他绞尽脑汁想要去“懂得”一个人的证明。
它的价值，真的能用价格来衡量吗？
他又想起了江若彤。
那个光芒万丈的、仿佛活在另一个世界的女孩。
她会喜欢这份礼物吗？
会的吧。
毕竟，这是林芷媛说的，是她“最大的遗憾”。
可是……
如果她也像萧冉一样，认为“爱意最后还是要用价格来衡量”，那他送出的这份“懂得”，在她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个可怕的念头，第一次，不受控制地，从他心底最深处冒了出来。
他一直以为，他爱的是江若彤。
爱她的漂亮，爱她的优秀，爱她身上那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他努力地追赶着她的脚步，想给她最好的生活，想让自己配得上她。
可是，他追求的，究竟是江若彤这个人……
还是她所代表的，那种被萧冉们所推崇的、光鲜亮丽的、可以用价格衡量的生活？
这个问题，像一把生锈的钥匙，捅进了一扇他从未敢于触碰的大门。
门后，是无尽的迷茫和恐慌。
“想什么呢？脸都绿了。”
林芷媛的声音，将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已经吃完了那块提拉米苏，正用纸巾擦着嘴角，动作优雅得像一只猫。
“被吓到了？”
林致远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得连自己都读不懂。
“我只是……在想，你说的对。”他声音有些沙哑，“能被价格衡量的，确实……不一定珍贵。”
“那当然。”林芷媛理所当然地挑了挑眉，“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带你去找这本书，而不是让你去刷爆信用卡买那个破包？”
她总有办法，在最温情的时刻，精准地泼上一盆冷水。
把一切都归结于她的“高品位”和“嫌弃你丢人”。
但这一次，林致远没有再被她噎住。
他笑了。
发自内心地，带着一丝苦涩，但更多是释然的笑。
他看着她，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芷媛，谢谢你。”
不是谢她帮忙选礼物。
不是谢她请喝咖啡。
是谢谢她，在他快要被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同化时，把他拽了出来。
谢谢她，让他看到了另一种价值，另一种可能。
林芷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郑重搞得愣了一下。
她看着他那双明亮的杏眼，此刻，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和窘迫，反而多了一种清澈的、沉淀下来的东西。
像雨后被洗刷过的天空。
她心头莫名一跳，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神经。”
她低声骂了一句，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泛起了一点红。
从咖啡馆出来，云津市的夜幕已经像一块巨大的、沾着水汽的黑丝绒，缓缓笼罩下来。
林致远走在林芷媛身后半步的距离，像一只被驯服的大型犬。
他怀里还抱着那本用牛皮纸包好的书，纸张的棱角硌着他的手臂，却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他看着前面那个纤细的背影，亚麻色的衬衫在路灯下泛着柔和的光。
林致远感觉自己的心脏，又开始不听话了。
那股被压下去的、名为“绮念”的野草，在刚才那杯滚烫美式的浇灌下，非但没死，反而有破土而出的架势。
“那个……”他清了清嗓子，“我送你回寝室吧？”
林芷媛的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像在看一个问出“人为什么要吃饭”的白痴。
“不然呢？让你送我去开房？”
“……”
林致远瞬间被噎得满脸通红。
操。
就不会好好说话吗！
他刚升起的那点旖旎心思，瞬间被这句过于生猛的骚话给干得稀碎。
林芷媛看着他那副纯情少男被调戏的憋屈样，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又飞快地压了下去。
蠢死了。
被人一逗就脸红，一凶就认怂。
但……
该死的。
又有点可爱。
她转过身，没再看他，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
“走了，磨磨蹭蹭的。今晚你才是主角，别在我这浪费时间。”
“哦……哦！”
林致远赶紧跟上。
主角。
对，今晚他是主角。
和江若彤的生日晚宴，才是他的主战场。
回到了听雨轩宿舍楼下。
昏黄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又被路过的行人切断。
“回去吧。”林芷媛停下脚步。
“嗯。”林致远点点头，却没动。
他看着她，欲言又止。
林芷媛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眉头微蹙：“还有事？”
“那个……”林致远把怀里的书往前递了递，像个献宝的小孩，“你说……她会喜欢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眼神里带着最后一丝不确定。
林芷媛看着那本书。
那是一份遗憾，她记了很多年。
一股混杂着怀念、苦涩与暴戾的情绪，瞬间冲上了她的喉咙。
她几乎要脱口而出：
她不会。
她只喜欢能发朋友圈炫耀的东西。
但她不能。
她看着林致远那双清澈的、满怀期待的眼睛。
这个傻子，还没被现实的巴掌扇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