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需要亲眼看着自己用真心筑起的城堡，是如何被他心爱的公主，一脚踹得粉碎。
而她，要做的，就是那个递上最后一根稻草的人。
“会的。”
林芷媛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她抬起眼，直视着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她一定会喜欢的。因为，这是你用心找到的，独一无二的礼物。”
她刻意加重了“用心”和“独一无二”这两个词。
像是一道神谕。
林致远所有的不安和疑虑，都在她这句话里，烟消云散。
他笑了，笑得像个得到了全世界的孩子。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芷媛同学！”
他冲她用力挥了挥手，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和江若彤约好的餐厅跑去。
那背影，充满了奔赴爱情的决绝和勇气。
林芷媛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夜色里。
脸上的平静，一寸寸碎裂。
她缓缓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脏。
那里，正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嫉妒的刺痛。
她嫉妒那个即将收到礼物的江若彤。
更嫉妒那个，还能如此天真地相信“用心”就能换来一切的，过去的自己。
“**。”
她低声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骂他，还是在骂自己。
……
月光花园餐厅。
云津市著名的小资情调圣地，人均消费四位数。
林致远花光了自己上个月兼职的所有工资，才订到了这个靠窗的位置。
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摆着精致的烛台和一小瓶娇艳的红玫瑰。
他紧张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连帽衫换成了一件崭新的白衬衫，虽然依旧不是什么名牌，但至少干净挺括。
他感觉自己像个即将上战场的士兵，而那本静静躺在身边的书，就是他唯一的武器。
江若彤来的时候，整个餐厅仿佛都亮了一度。
她今天穿了一条香槟色的吊带长裙，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和天鹅颈。栗色的长卷发随意地披在肩上，脸上画着无可挑剔的妆容。
她像童话里走出的公主，优雅，美丽，不染尘埃。
“致远，等很久了吧？”她笑着走过来，自然地在他对面坐下。
“没、没有，我也刚到。”林致远紧张得手心冒汗。
他看着眼前的江若彤，感觉有点不真实。
下午在咖啡馆里，萧冉那伙人带来的冲击还未完全消散。
他忽然意识到，江若彤和萧冉，其实是活在同一个世界的人。
一个用价格衡量一切的世界。
“你今天……真好看。”他由衷地赞美道。
“是吗？”江若彤撩了一下头发，笑容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矜持，“你送我的这条项链，她们都说好看。”
她指了指脖子上那条细细的铂金项链，是林致远上上个月省吃俭用买给她的。
林致远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她还戴着。
说明她还是在意的。
晚餐的气氛很好。
江若彤很会聊天，她讲着商学院里的趣事，讲着学生会的明争暗斗，林致远虽然听不太懂，但还是努力地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
终于，在甜品上来之后，林致远深吸一口气，将那个用牛皮纸包着的礼物，郑重地推到了江若彤面前。
“若彤，生日快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江若彤的眼睛亮了。
她看着那个包装得方方正正、颇有分量的礼物，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期待。
她身边的朋友，男友送的都是名牌包包、最新款的手机、或者昂贵的首饰。
以林致远的性格，他一定会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吧？
或许是她上次在专柜多看了两眼的那个包？
她带着这种期待，小心翼翼地，像拆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撕开了牛皮纸的封口。
然后，一本厚重的、封面古旧的画册，出现在了她眼前。
《迷雾与回响：维尔纳·芬克早期观念摄影作品集》。
那一瞬间，江若彤脸上的笑容，和眼中闪烁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了。
空气，仿佛都静止了。
失望。
是那种从心底最深处，猛地涌上来的，根本无法掩饰的失望。
就好像你满心期待地打开一个爱马仕的盒子，结果发现里面装的是一块板砖。
这……是什么？
一本破书？
她大脑飞速运转。
一秒。
仅仅一秒。
那凝固的表情就瞬间融化，重新变成了完美的、惊喜的笑容。
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语气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感动和惊讶。
“天呐……致远，你怎么会找到这本书的？”
林致远一直紧紧地盯着她的脸。
他捕捉到了。
就在她看到书的那一刹那，那转瞬即逝的，冰冷的失望。
像一根细小的冰锥，悄无声息地，扎进了他的心脏。
虽然她后面的表演天衣无缝，但他还是看到了。
“我……”他的喉咙有些发干，“我听芷媛同学说，你很喜欢这个艺术家，一直想找这本书……”
“对！对！我太喜欢了！”江若彤立刻接过话头，将那本书捧在手里，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封面，“我找了好久好久都找不到，没想到被你找到了！你真的……太有心了！”
她的演技堪称完美，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赞叹，都充满了真诚。
如果不是看到了那一秒的凝固，林致远几乎就要相信了。
这顿生日晚餐的后半段，气氛变得异常微妙。
林致远努力地想聊一些关于这本书、关于这个艺术家的话题，但江若彤总是轻描淡写地岔开。
她不再聊书，而是兴致勃勃地拿出手机，对着那本书和桌上的玫瑰、蛋糕，找了各种角度，拍了十几张照片。
然后开始低头，认真地P图，筛选。
林致远看着她，心里那根冰锥，又往里深了一寸。
他忽然觉得，自己怀着满腔热血，想要和她进行灵魂的交流。
而她，只是把这份“灵魂”，当成了一个发朋友圈的道具。
饭后，江若彤果然发了朋友圈。
九宫格，构图完美，色调高级。
那本《迷雾与回响》被放在最中间，旁边是玫瑰和烛光。
配文是：“愿我岁岁常欢愉，年年皆胜意。以及，谢谢最懂我的人送的最好的礼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