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作为这场风暴中心的林芷媛,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上涌,耳边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和越来越近的、人群的骚动声。
“在那边!那个角落!”
“穿亚麻色衬衫的那个女生!”
“快快快!镜头给过去!年度大瓜啊!”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唰——”
一束追光,像一把锋利的剑,猛地从舞台上劈了下来,精准地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扫了过来!
跑!
这是林芷媛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转身就往安全出口的方向冲!
她现在只想把林致远那个蠢货的脑袋按在地上,让他好好清醒一下!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这是在公开处刑!
处刑江若彤!
也处刑她!
“哎!同学你……”
她撞到了人,连一句“对不起”都来不及说,像一头受惊的小鹿,埋着头,拼命地往前挤。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哒哒”声,身后人群的惊呼声,还有主持人那试图控制场面的、变了调的呼喊声……
“各位同学请保持冷静!请回到座位上!”
“导播!导播把追光切回舞台!”
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和那道在她身后穷追不舍的、该死的光束!
那光,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紧紧地咬着她的脚后跟。
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正随着那道光,一起钉在她的背上。
好奇的,探究的,震惊的,不解的。
她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扔到大街上的小偷,每一寸皮肤都暴露在空气中,羞耻得发烫。
“砰!”
她终于一头撞开了安全出口那扇沉重的铁门,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昏暗的楼梯间。
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里,带着一股铁锈和灰尘的味道。
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礼堂里那山呼海啸般的喧嚣,被厚重的门板隔绝在外,只剩下模糊的嗡鸣。
安静下来的楼梯间里,她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显得格外清晰。
咚。咚。咚。
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
她缓缓地,沿着墙壁滑坐到地上,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膝盖里。
肩膀,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是气的。
是怕的。
也是……
一种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荒谬的,扭曲的……心悸。
“她,是我的缪斯。”
那句话,像一道魔咒,还在她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回响。
那个蠢货。
那个白痴。
此刻,他正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中央。
手里握着那座,由她亲手帮他“修正”出来的,金色的奖杯。
然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放弃了那个象征着“正常”与“完美”的江若彤。
隔着整个世界的喧嚣与黑暗。
执拗地,坚定地,把所有的光芒,都指向了她。
像一场,自己对自己的,荒诞绝伦的告白。
林芷媛把脸埋得更深了。
她想笑。
可眼眶,却莫名其妙地开始发烫。
一种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渗进了亚麻色的裤子里,留下了一小块深色的痕迹。
楼梯间的门,忽然被“吱呀”一声,轻轻推开了一道缝。
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逆着光,出现在门口。
他还在喘着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座金色的奖杯。
他的目光,在昏暗的楼梯间里迅速扫过,然后,精准地,落在了缩在角落里的她身上。
林致远看着她,那双明亮的杏眼里,没有了台上的意气风发,只剩下一种……孩子般的,无措与担忧。
他张了张嘴,声音因为急促的奔跑而有些沙哑。
“芷媛……”
“你……你跑什么?”
林致远的声音,像一把钝刀子,在林芷媛紧绷的神经上来回地刮。
跑什么?
你他喵还有脸问我跑什么?
林芷媛猛地抬起头,那双清冷的杏眼里,此刻烧着两簇能把人活活燎死的火。
她感觉自己的理智,那根名叫“伪装”的弦,在看到他那张写满了“无辜”与“担忧”的帅脸时,“啪”的一声,彻底崩断了。
她撑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母豹,一步一步,带着低气压,朝着林致远走过去。
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林致远的心尖上。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里的奖杯都差点没拿稳。
眼前的林芷媛,太陌生了。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冰冷又暴烈的气场,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这……这还是那个总是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吐槽他品味太差的林芷媛吗?
“林致远。”
她终于站定在他面前,声音又低又冷,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台上,都干了些什么?”
“我……”林致远张了张嘴,眼神有些闪躲,“我就是……说了心里话。芷媛,那幅画,如果不是你……”
“闭嘴!”
林芷媛粗暴地打断了他,她真的快被这个单细胞生物给气疯了。
“心里话?你那是心里话吗?你那是当着全校师生,当着所有评委,当着你女朋友江若彤的面,公开给我俩办了一场盛大的追悼会!”
她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颤抖的怒意。
“缪斯?亏你想得出来!林致远,你是不是觉得今天拿了个金奖,就天下无敌了?你有没有想过江若彤?你把她当什么了?一个需要你用‘缪斯’来打脸的背景板吗?”
林芷媛越说越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气的不是自己被推上风口浪尖。
她气的是这个蠢货,这个七年前的自己,居然又一次,用一种最天真、最理想化,也最伤人的方式,去处理一段复杂的感情。
他亲手点燃了导火索,却压根不知道这颗炸弹会把周围的一切,包括他自己,都炸得粉身碎骨。
“我没有……”林致远被她吼得有点懵,他本能地想要辩解,“我只是想感谢你,我没想过要伤害若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