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KTV里，当林致远兴奋地拉着林芷媛，讨论着什么“光影解构”的时候，她坐在旁边，强撑着微笑，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周围那些朋友们投来的、或同情或看好戏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那一刻，她对林致远的爱意，第一次被强烈的羞恼和厌烦所取代。
她觉得他幼稚，不合时宜，完全不懂得在社交场合为她挣面子。
“你觉得，他应该更成熟一点。”林芷媛的声音，像一个循循善诱的催眠师，引导着江若彤坠入她设下的陷阱。
“他应该像商学院那些男生一样，跟你聊金融，聊实习，聊未来在哪家投行能拿到offer。”
“而不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抱着他那个破吉他，做着一些不切实际的、虚无缥缈的梦。”
“所以，你想改造他。你想把他打磨成，你喜欢的、能带得出去的、符合你‘精英伴侣’标准的样子。”
“对吗？”
江若彤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她脸上的面膜，因为表情的剧烈变化，已经皱成了一团。
她猛地伸手，一把将面膜撕了下来，露出一张因情绪激动而泛红的、漂亮的脸。
“不对！”她终于爆发了，声音因为压抑而显得有些沙哑，“我没有！我爱他！我爱的是最初的他！那个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他！”
“哦？是吗？”
林芷媛挑了挑眉，语气里满是嘲弄。
“你爱的，是‘舞台上闪闪发光’这个概念，是这个概念能带给你的、与众不同的优越感。”
“你爱的是别人对你说‘哇，若彤，你男朋友好有才华好浪漫哦’的时候，那种满足感。”
“可你根本不爱才华本身。因为才华是麻烦的，是失控的，是需要你弯下腰、低下头去理解和尊重的。”
“而你，江若彤，”林芷媛站起身，一步一步，再次逼近她，像是在审判一个罪人，“你太高傲了，也太懒了。你只想享受才华带来的光环，却不愿承受才华带来的任何代价。”
“所以，当他从舞台上走下来，带着一身的颜料和汗水，眼睛亮晶晶地想跟你分享他新冒出来的、天马行空的想法时，你只会觉得——”
林芷媛凑到她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
“——你好烦啊。”
最后一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江若彤的心上。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因为，就在几个小时前，在KTV的洗手间里，她对着镜子补妆时，心里想的，就是这四个字。
——林致远，你好烦啊。
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到底是谁？
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海水，将江若彤彻底淹没。
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林芷媛嘴角的笑意，终于带上了一丝真实的、残忍的愉悦。
摧毁一个人，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只需要，把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原封不动地还给她，就够了。
“若彤，”林芷媛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好闺蜜”式的温柔，她甚至体贴地扶住了江若彤的肩膀，仿佛刚才那个咄咄逼人的魔鬼不是她，“你别怕，我没有在怪你。”
“我只是……在心疼你。”
江若彤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迷惘和不解。
“心疼你，爱上了一个你根本无法掌控的人。”林芷媛叹了口气，眼神里流露出的，是悲天悯人般的怜悯。
“你以为他是一只可以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只要你每天喂食，他就会为你歌唱。”
“可你错了。”
“他是一只鹰。”
“他需要的是整片天空，而不是你那个精致的、镀金的鸟笼。”
林芷媛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在他飞翔时，只会抱怨风太大、弄乱了自己发型的女朋友。”
“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和他一起，飞向更高处，看遍所有风景的……同类。”
“一个，能读懂他所有鸣叫的……灵魂。”
“而你，”林芷媛直视着她颤抖的瞳孔，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判了她的死刑，“给不了。”
说完，她松开了手。
江若彤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跌坐在了地上。
她漂亮的脸上，再也没有了那种精致的、从容的表情，只剩下茫然和破碎。
林芷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复仇的快感？
没有。
只有一种……游戏通关后的、淡淡的空虚。
原来，这个曾经让她痛苦了七年的心魔，这么不堪一击。
她转身，走回自己的床边，准备上床睡觉。
这场戏，演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再多，就过火了。
她需要给江若彤一点时间，去消化今晚发生的一切，去怀疑人生，去痛苦，去挣扎。
然后，在下一次，做出更愚蠢的选择。
就在这时。
“嗡——”
她放在桌上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林芷媛瞥了一眼。
发信人——
林致远。
内容很简单，只有四个字。
【你睡了吗？】
林芷媛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抱着吉他的Q版小人。
几秒钟后。
她的唇角，缓缓地，勾起了一个全新的、充满了期待与占有欲的，温柔的笑容。
好了，新手村的精英怪已经清掉。
接下来……
该去安抚一下，她那只刚刚迷了路、正在寻找主人的……小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