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你刚发的帖子我看了！写得太软了！跟这帮人讲什么道理！你就应该直接开骂！】
【陈默：你等着，我这就开小号上去帮你骂！喵的，欺负我兄弟，当我死的？】
看着陈默那一段段充满了“卧槽”和感叹号的文字，林致远紧绷的神经，有了一丝极其短暂的松动。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无条件相信他的。
可是……
相信又有什么用呢？
陈默的“帮忙”，除了让场面变得更加混乱，火上浇油之外，不会有任何正面作用。
他疲惫地打字回复。
【林致远：我没事。你别冲动，别去骂，没用的。】
【陈默：怎么就没用了？！就任由他们这么欺负你？！阿远，这不像你啊！你以前画画那股劲儿呢？被人说一句不好都要怼回去的劲儿呢？】
是啊，那股劲儿呢？
好像……随着那篇淬了毒的文章，随着BBS上成千上万条恶意的评论，一起被抽走了。
他现在，只感觉冷。
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刺骨的冷。
【林致远：我累了。先这样吧。】
他不想再聊下去了。
第二天，他看到了学校发给他的邮件。
发件人：【岚海大学教务处】
标题：【关于艺术学院林致远同学作品《镜子》涉嫌学术不端问题的调查通知】
林致远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点开邮件。
【林致远同学：】
【针对近日网络上出现的，关于你个人作品《镜子》（艺术设计大赛金奖作品）涉嫌抄袭、存在学术不端行为的舆情，学校高度重视。】
【为维护学术的严肃性与公正性，回应社会关切，经学校研究决定，将成立专项调查组，对该事件进行全面调查。调查期间，请你积极配合，并暂停一切与该作品相关的展览及宣传活动。】
【同时，为保护学校及合作方的声誉，经与“第七画廊”协商，你的作品《镜子》将从即日起，暂时从画廊撤下，待调查结果明确后，再做后续处理。】
【望你冷静对待，相信学校会给出公正的处理结果。】
【岚海大学教务处】
【X年X月X日】
……暂时从画廊撤下。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林致远的脑海里炸开。
BBS上的谩骂，他可以当做是噪音。
沈游的污蔑，他可以当做是疯狗乱咬。
可是学校……
连学校，都不相信他吗？
在没有任何调查结果之前，就迫不及待地，将他的画，像一件脏东西一样，从那个他引以为傲的展厅里，撤了下来。
“保护学校及合作方的声誉……”
哈，哈哈……
林致远看着这行字，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
所以，他的声誉，就不需要保护了吗？
他的清白，就不重要了吗？
在学校的“大局”面前，他个人的感受、尊严、甚至未来，都只是一个可以被随时牺牲掉的代价。
这，就是他得到的“相信”。
这一刻，林致远无比希望能得到江若彤的安慰，于是打电话给江若彤。
“喂？致远？”
江若彤的声音，隔着电流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匆忙与不耐。
像是被突然打断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但林致远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若彤……”
他一开口，声音就哑得不像话，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浓重的哭腔。
“若彤……他们……他们都说我抄袭……”
“学校……学校发邮件了，说要把我的画撤下来……”
他语无伦次，像个在外面被欺负惨了，终于找到家长的孩子，只想把所有的委屈一股脑地倒出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他只是本能地，在向她求救。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沉默。
随即，江若彤的声音再次响起，压得很低，像是在避着什么人。
“你先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我……我这边有点事，不太方便。”
“不太方便”。
这四个字，像四根细小的冰针，扎进了林致远滚烫的心脏。
但他强迫自己忽略那一点点刺痛。
她只是在忙，她不是不在乎。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逻辑清晰一点。
“就是……就是BBS上有人发帖，说我的《镜子》，抄袭了一张国外的草图……现在所有人都骂我，学校也要调查我……”
“若彤，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乞求。
他不需要她为自己做什么，他只需要她说一句。
一句“我相信你”。
然而，他等来的，却是江若彤更加急促的声音。
“我知道了，致远，你先冷静一下！我现在真的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我晚点……晚点打给你，好吗？先这样！”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林致远举着手机，维持着那个紧贴耳朵的姿势，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挂了。
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
她用一句“在开会”，把他所有的求助和希望，都挡在了门外。
林致远缓缓地，放下了手臂。
一种比绝望更深邃的冰冷，开始从他的心脏，向四肢百骸蔓延。
……
与此同时。
云津市CBD，星环大厦，37层。
“天穹网络”运营部。
江若彤紧紧攥着手机，手心一片冰凉的冷汗。
她能感觉到，一道锐利如刀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
她僵硬地抬起头，对上了项目总监莫薇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莫薇，一个年近四十，却依然保持着模特般身材的女人。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永远像是淬了冰的探针，能轻易刺穿你所有的伪装。
她是江若彤的实习导师，也是整个部门所有实习生都畏之如虎的“铁娘子”。
“有很重要的事？”
莫薇没有提高音量，但那冰冷的语调，比任何斥责都更令人胆寒。
江若彤的嘴唇动了动，脸色苍白。
“没……没有，总监。一个……一个朋友……”
“朋友？”莫薇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嘲讽的弧度，“我听到了，‘抄袭’，‘学校’，‘撤掉’。”
她一字一顿，复述着刚刚从电话里漏出的几个关键词。
江若彤的心猛地一沉。
“是……是我男朋友，他……他出了点事。”她只能硬着头皮承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