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也不是说我有多喜欢这个名字啦……”
苏雨晴下意识地避开对方过于直白的目光,脸颊有些发烫,语气带着一种试图掩饰内心汹涌情感的尴尬。
“主要是……主要是那个时候的你……又不会说人话!我、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会知道你妈妈原本给你取的名字……是叫做什么‘白万雪’这么……这么正式的名字啊……”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带着一种无力辩白的委屈和时隔多日终于得到解释的释然。
然而,她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
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突然袭来!苏雨晴只感到自己的后背猛地撞上了客厅沙发柔软的坐垫,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攫住了她。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是白万雪像一只真正被巨大的喜悦和激动冲昏了头脑的小猫,整个人扑到了她的身上,用尽全力地抱住了她!
银灰色的长发如同月光织成的瀑布,倾泻在苏雨晴的颈窝和胸前。
女孩的身体轻盈而温暖,此刻却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激动。
“万雪……不,馒头!馒头以后再也不会不理主人了!喵!”
女孩将脸深深埋在她的肩头,声音闷闷的,却带着斩钉截铁的誓言般的力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脏最深处挤出来。
“馒头保证!以后会一直、一直都喜欢着主人的!以后一直都会很喜欢的!再也不会离开主人了!喵……!”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和拥抱,让苏雨晴彻底僵住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对方,但手臂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女孩身上传来的那种混合着雨后青草和阳光味道的干净气息,以及那紧紧拥抱中传递过来的不容置疑的依赖和喜悦,像一股暖流,瞬间冲垮了她一直以来筑起的心防。
那些关于枝爱的威胁、关于未来的麻烦、关于这一切荒谬性的担忧,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遥远而模糊了。
她甚至能感觉到,扑在自己身上的女孩,身后似乎有一条无形的尾巴,正在欢快地、大幅度地摇晃着。
就在苏雨晴的心防即将彻底瓦解,手臂几乎要不由自主地回抱住身上这个“失而复得”的小家伙时——
“真感人呐~喵~”
一个甜腻、拖长了语调,每一个音节都仿佛淬着冰渣的声音,如同一条毒蛇,毫无预兆地、清晰地钻入了苏雨晴的耳膜。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让她瞬间如坠冰窖,全身的血液都在刹那间冻结!
苏雨晴猛地抬头,循着声音来源望去。
只见客厅连接卧室的走廊阴影处,那扇她刚才确认过无人的卧室门,此刻已被完全推开。
一个身影慵懒地倚靠在门框上,单手举着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照着她一半的脸颊,嘴角勾着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琉璃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猎人看到猎物落入陷阱时兴奋而残忍的光芒,正一瞬不瞬地对着沙发方向——
准确地说,是对着正以极其暧昧的姿势叠在苏雨晴身上的白万雪。
是笠花枝爱!
她根本没有出门!或者说,她早就回来了!她一直都在!像个耐心的猎人,躲在暗处,冷静地旁观着这一切!等待着这“人赃并获”的最佳时机!
“呵呵……”
枝爱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一丝温度,她晃了晃手中的手机,摄像头显然正对着沙发上纠缠的两人。
“小樱姐姐之前在电话里跟我说的时候,我一开始还真是不太敢相信呢~没想到啊没想到~”
“她说得果然一点都没错~你今天晚上,果然是会趁着咱不在家,偷偷摸摸地……带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狐狸精’回来鬼混呐~喵~”
她歪着头,脸上露出一个天真又恶毒的笑容,目光在苏雨晴煞白的脸和懵懂抬头望过来的白万雪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苏雨晴写满惊恐和绝望的眼眸中。
“怎么样?需要咱……帮你们这对久别重逢的苦命鸳鸯,多拍几张温馨的全家福,留作纪念吗?喵~?”
时间,在笠花枝爱那声冰冷戏谑的“全家福”提议后,仿佛被胶着在了空气里。
客厅中弥漫着一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感,混合着窗外未停歇的风雨声,压得人喘不过气。
大概过了几秒钟——这几秒对苏雨晴而言,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
那个原本还沉浸在久别重逢的激动与温暖中,将脸颊深深埋在苏雨晴颈窝里发出细微而满足咕噜声的白万雪,身体猛地一僵。
那是一种从极度松弛到瞬间绷紧如同触电般的剧烈反应。
她环抱着苏雨晴腰肢的手臂骤然收紧,勒得苏雨晴几乎要哼出声来。
紧接着,她像是被无形的针扎到,猛地从苏雨晴怀里抬起头来。
她的动作太快太急,几缕银灰色的发丝黏在了微微湿润的脸颊上,但她浑然不觉。
那双原本因重逢和告白而氤氲着水汽显得柔软又迷蒙的淡红色眼眸,此刻瞳孔急剧收缩,如同受惊的猫科动物,瞬间缩成了两条危险的竖线。
她的目光,像是淬了冰的利箭,穿透客厅暖黄的灯光,死死地钉在了那个慵懒倚靠在卧室门框上脸上挂着残忍玩味笑容的金发身影上。
是她!
那张脸,那张混合着天使般纯净容颜与恶魔般戏谑表情的脸,白万雪是绝对不会认错的!哪怕时光流转,哪怕她已从一只猫变成了如今的模样,那刻印在灵魂最深处的恐惧与仇恨,也早已将这张脸的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记忆深处!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伴随着尖锐的耳鸣,多日前那个绝望雨夜的画面,如同陈旧却血腥的默片,轰然撞开了记忆的闸门,清晰地在她脑海中炸开——
也是这样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甚至比今晚的风雨还要狂暴。
那时她还只是一只依偎在“主人”苏雨晴脚边,满足于一个彩色猫窝的小白猫。温暖、罐头以及一点点初生的依赖感,是她那时对“家”的全部理解。
然后,这个金发女孩,就像是从地狱裂缝中钻出的幽灵,突然闯入了小小的世界。
她记不清具体的前因后果,只记得那双琉璃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而厌恶的光,像打量一件垃圾一样打量着她。
紧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的失控感,自己被一只冰冷的手粗暴地抓起,任凭自己如何惊恐地尖叫、挣扎都无济于事。
最后,是身体被抛掷出去时失重的眩晕,以及扑面而来的夹杂着冰冷雨点的狂风。
白万雪从这个称之为“家”的六楼阳台,被狠狠地扔了下去!
幸运吗?或许吧。
楼下的灌木丛缓冲了致命的撞击,她没有当场毙命,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气息。
但这也正是最大的不幸!因为她清晰地记得,在之后那漫长到仿佛永恒的几个小时里,她躺在被雨水浸泡的灌木丛中,每一根骨头都像碎裂般疼痛,内脏仿佛被搅烂,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带走她体内最后一点温度。
她只能一下下地微弱抽搐,感受着生命伴随着极致的痛苦和无法言说的恐惧,一点点地从小小的躯体里流逝。
那种缓慢走向死亡的折磨,那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绝望,远比瞬间的死亡更加残忍,更加刻骨铭心!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就站在几步开外,用那种仿佛看待蝼蚁般的轻松语气,问着:“咱?请问咱又怎么了呢~?”
新仇旧恨,或者说,是早已发酵成毒液的旧恨,在这一瞬间如同火山喷发,彻底淹没了白万雪所有的理智!什么重逢的喜悦,什么温暖的怀抱,什么对“主人”的保证,全都被这股滔天的恨意烧成了灰烬!
“是……你……!”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她齿缝间挤出来的,带着嘶哑的颤音,仿佛野兽濒死前的低吼。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呈现出一种极具攻击性的姿态,原本精致可爱的脸庞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扭曲,那双淡红色的眼眸里燃烧着熊熊烈焰。
“哈——!”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然后发出了一声带着十足警告和敌意的哈气声!这是猫科动物在感受到极度威胁和准备攻击时最本能的反应。
枝爱显然被这直接而原始的挑衅逗乐了,她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表演,琉璃色的眼眸中兴趣更浓。她甚至微微站直了身体,模仿着白万雪的样子,也夸张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更加响亮地回敬了一声:“哈!”
紧接着,她用那种甜腻却冰冷刺骨的声音嘲讽道:“怎么?难道你这个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专会勾引人的狐狸精,现在是想要和咱、和这个家的正牌主人打一架吗喵!?哈!来呀!看看你这副小身板能经得起咱几下?”
她一边说,一边看似随意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踝,那双琉璃色的眼眸却像盯紧猎物的猫,牢牢锁定了白万雪,仿佛随时准备扑上来。
空气中弥漫开无形的硝烟,两只“猫”之间的敌意如同实质的电流,噼啪作响,一场激烈的肢体冲突似乎已在所难免。
眼看着气氛已经剑拔弩张到了极点,屋子里这一金一银两只“猫”都已经弓起背,炸开毛,龇牙咧嘴,马上就要从语言冲突升级为全武行,身为这间屋子名义上的主人同时也是这场冲突核心导火索的苏雨晴,终于从一连串的震惊、恍然、愧疚和巨大的恐慌中强行挣脱出来!
她不能再沉默了!否则这个家今晚非得被拆了不可!而且,无论是哪一方受伤,都是她无法承受同样也不愿看到的后果!
“那个——!!!”
苏雨晴几乎是用了自己最大的音量,声音因为急切和恐惧而有些变调,她一个箭步冲到了两人中间,张开双臂,像老母鸡护崽一样试图将视线交汇处几乎要迸出火星的两只“猫”隔开。
“停!都给我停下!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