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晴实在难以启齿那个吻，于是干脆就选择先含糊地带过一下。
“小樱她现在也不至于一见到你，就露出一副‘看到变态经纪人胁迫无辜少女’的复杂表情！我这‘变态’的帽子，算是被你扣得结结实实的了！”
想起那天的混乱和之后小樱看自己的眼神，苏雨晴就感到一阵无力和憋屈。
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专业形象，眼看就要毁于一旦。
白万雪安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她轻轻从转椅上滑下来，走到苏雨晴的办公桌前，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身前，然后，对着苏雨晴，幅度标准地鞠了一躬，抬起头时，淡红色的眼眸里带着一种近乎程式化的认真：
“那么，万雪就在这里，为那天的鲁莽行为，郑重地向主人你道一次歉吧！”
她的语气很诚恳，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乖巧。
“对不起。喵。”
然而，这声道歉听在苏雨晴耳中，却丝毫没有减轻她的烦躁，反而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不耐烦和更深层次的探究：“免了。现在的重点，根本不是这个道歉就能解决的。”
她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目光锐利地审视着白万雪，仿佛要穿透那副完美的皮囊，看到其下的本质。
“我现在，更好奇的是另一件事——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嗯？” 白万雪微微歪头，表示不解。
“你的身份，白万雪这个身份。”
苏雨晴用手指点了点桌上那份刚刚签署完毕的厚厚的个人履历和背景资料。
“所有这些……完美无缺的证明文件。身份证、户口本、从小到大的学籍记录、甚至还有社区开具的良好表现证明……你是如何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把它们都给‘变’出来的？”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从你那天晚上……被从阳台丢下去，”
她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观察着白万雪的反应，对方却只是安静地听着，仿佛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直到你昨天像幽灵一样再次出现，这中间满打满算，也就才过了半个多月。而你呢？却能够在这短短的半个多月的时间里，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凭空多出来一份……为期十六年左右的、几乎找不到任何破绽的过往履历。”
苏雨晴越说越觉得心惊，一种寒意顺着脊椎缓缓爬升：“从出生医院记录，到幼儿园、小学、中学的毕业照和成绩单……再到现在，这份即将让你正式成为小爪事务所新人偶像的合约。说真的。”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锁住白万雪那双非人的眼眸。
“我现在是越来越无法相信……你真的是由‘馒头’……变成的了。” 她几乎是用气音说出了那个名字，那个只属于自己记忆当中那只白色小奶猫的名字。
办公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遥远的城市噪音，如同背景音般模糊地存在着。
白万雪静静地与她对视了几秒，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不对哦，主人。你的说法，不对。”
她向前微微倾身，淡红色的眼眸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通透感，清晰地映出苏雨晴有些苍白的脸。
“馒头，就是万雪。万雪，就是馒头。” 她一字一顿，声音清晰。
“这其中，不存在谁‘变成’谁的道理。我们，一直都是同一个存在。只是……形态不同。喵。”
这个解释，非但没有消除苏雨晴的疑虑，反而让她更加困惑。
同一个存在？不同的形态？这听起来更像是某种哲学或者科幻概念，而非现实。
“不，我想你可能理解错我刚才那番话的重点了。” 苏雨晴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理清思绪，。
我质疑的，不是你的‘本质’，而是你‘存在’于人类社会的这个过程和速度！”
她试图用一个更具体的例子来说明。
“你比如看小枝……也就是笠花枝爱。她和我之间，整整分开了三年。我有理由相信，她在这三年的时光里，几乎是动用了一切可能的手段，才一点点地、小心翼翼地将‘笠花枝爱’这个身份，在人类社会庞大的信息网络中建立起来，弥补了各种可能存在的逻辑漏洞（Bug）。”
想到枝爱那偏执的性格和强大的行动力，苏雨晴相信她完全做得到。那三年，枝爱并非单纯地消失，而是在暗中编织一个足以让她以“人”的身份光明正大行走于世的完美伪装。
“可是你呢？白万雪。”
苏雨晴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带着审视和难以置信。
“不好意思，恕我直言……我这颗无比贫瘠的普通人类的脑瓜子，是真的没有办法去想象出——你，究竟是如何在这区区半个月的时光里，就赶工赶完了别的……呃，‘猫咪’，可能是努力了整整三年才勉强完成的工作量？”
“这已经不是效率的问题了，这简直……像是魔法，或者神迹。”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这种超越认知的能力，让她感到不安。
面对苏雨晴连珠炮似的质疑和那份几乎要溢于言表的恐惧，白万雪并没有露出任何被冒犯或慌张的神色。
她反而微微偏着头，像是在思考一个有趣的问题。
几秒钟后，她那双淡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狡黠的光芒，然后用一种轻飘飘的仿佛在讨论天气般的语气，抛出了一个更加颠覆性的反问：
“但是，主人，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呢？” 她微微歪头，银灰色的发丝滑过脸颊。
“也许——弥补上这些所谓的‘Bug’，让一个存在合理融入人类社会……所需要花费的时间与精力，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累，那么困难呢？喵。”
苏雨晴愣住了，彻底愣住了。
她张着嘴，看着白万雪那张纯净无瑕却又仿佛洞悉一切的脸，大脑一时间处理不了这个过于简单的答案所蕴含的复杂信息。
“你……你这话又是什么个鬼道理……？”
苏雨晴几乎是下意识地喃喃出声，她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了一个巨大谜团的边缘，而白万雪的话，就像是一把钥匙，轻轻转动，即将开启一扇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门。
门后是什么？是更深的真相，还是更令人窒息的黑暗？她不得而知，但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她，她一直以来所认知的“现实”，或许自从这一刻起，将要彻底的被颠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