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室的门被推开时，一股混合了木质地板蜡、淡淡汗味和旧窗帘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光洁如镜的枫木地板上投下几块明晃晃的光斑，灰尘在其中无声舞蹈。
房间很宽敞，三面墙都镶嵌着顶天立地的镜面，将空间在视觉上无限延伸，也把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都暴露无遗。
角落立着专业的音响设备，另一侧则是压腿用的把杆，空气里还残留着上一批使用者所留下的微弱热力与蓬勃朝气。
苏雨晴领着白万雪走进这片空旷，脚步声在寂静中产生轻微的回响。
她今天给白万雪换上了一套相对简便的黑色修身训练服，银灰色的长发扎成了利落的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无论何时都显得过于平静的淡红色眼眸。
这身装扮让她少了几分英伦女仆装的神秘古雅，多了些属于练习生的利落，但那身特有的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非人”气质，却并未因此减弱。
“好了，就是这里。”
苏雨晴停下脚步，声音在空旷的训练室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回音。
她转过身，面对白万雪，语气努力维持着公事公办的平稳。
“从今天下午开始，你就要正式以一名偶像新人练习生的身份，投入进专业技能方面的系统化训练了。声乐、舞蹈、形体、表情管理……很多内容，需要从头学起，会非常辛苦，你要有心理准备。”
白万雪安静地听着，目光缓缓扫过巨大的镜墙、把杆，最后落在房间中央那片被阳光照亮的地板上，轻轻点了点头：“万雪明白了。喵。”
就在这时，训练室另一侧连通着准备间的门被推开，一个身影踩着富有节奏感的步伐走了进来。
来人是一位看起来三十岁出头、梳着犀利短发穿着宽松黑色工装裤和紧身运动背心的女性。
她身姿挺拔，步履间带着舞者特有的轻盈与力量感，小麦色的皮肤紧实光滑，眼神锐利如鹰，即使脸上没什么表情，也自带一股不容小觑的专业气场。
她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和一支笔，径直走向了二人。
“这位。”
苏雨晴立刻侧身，为双方介绍。
“就是我们整个小爪事务所现阶段资历最深同样也是教学最为严格的歌舞全能导师——林薇老师。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你的基础训练，不出意外的话，就应该主要由林老师来负责了。”
林薇在两人面前站定，目光如同探照灯，从苏雨晴脸上扫过，然后毫不客气地带着评估意味地上下打量着白万雪。
那目光并不友善，更像是在审视一件待价而沽、
却可能隐含瑕疵的商品。她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并没有开口说“请多指教”之类的客套话。
白万雪在她的注视下，既没有露出新人常见的怯懦，也没有刻意讨好，只是平静地回望着，淡红色的眼眸里一片澄澈，仿佛对方打量的不是自己。
短暂的沉默后，白万雪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微微歪头，看向苏雨晴，用她那特有的带着疑问尾音的语调开口，声音在安静的练习室里格外清晰：
“一个人？” 她眨了眨眼，似乎有些困惑。
“但是万雪记得，主——”
“嗯～？” 苏雨晴几乎是立刻发出一个带着警告意味的短音，截住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称呼，同时飞快地瞥了林薇一眼。
白万雪的话头顿住，淡红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类似于“明白了”的情绪。
她非常自然地改口，仿佛刚才的停顿只是思考的间隙，继续用那平铺直叙的语气问道：
“雨晴姐姐，你刚才带我过来的时候，一路上不是还看到了很多、很多其他的女孩子吗？她们看起来，也和万雪一样，是新人练习生吧？怎么到了这会儿，要和老师正式见面、开始训练的时候……”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这间宽敞得有些过分的、此刻只有她们三人的训练室，疑惑更加明显：
“……就只剩下了万雪自己一个人了呢？喵。”
这个问题问得天真，却又直接点出了反常之处。
通常的新人训练，尤其是初期，多是集体课，既能互相督促，也能节省师资。
这种单独开辟训练室、专人指导的待遇，绝非普通练习生能够享有。
苏雨晴还没来得及想好一个官方说辞，一旁的林薇老师已经嗤笑一声，抱着手臂，斜睨着苏雨晴，用她那略带沙哑却中气十足的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和一丝讥讽，接过了话头：
“为什么一个人？这还不简单吗～”
她拖长了调子，目光在苏雨晴略显不自在的脸上转了一圈。
“因为你的这位——亲、爱、的、经纪人姐姐，可是专门跟上面打了报告，特、地、为你一个人，申请腾空并且长期预留了这间位置最好、设备也同样是最新的A级训练室哦。”
她往前走了两步，凑近苏雨晴，几乎是用气音，但确保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清，继续说道：
“啧啧，我说雨晴呀雨晴～”
她摇着头，语气里的戏谑更深。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当时你给我找过来的那位‘祖宗’——枝爱大小姐，刚来小爪的时候，好像都没享受过这种‘独霸一方’的VIP待遇吧？最开始不也是跟其他苗子一起挤大训练室，靠实力硬生生杀出来的？”
她直起身，目光重新投向安静听着的白万雪，又瞟向苏雨晴，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真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啊～你说说你这人，怎么年纪长了，心倒是越来越偏、越来越软了呢？嗯？”
这夹枪带棒的一番话，让苏雨晴的脸色有些难看。她知道林薇向来心直口快，对事务所里的一些“资源倾斜”和“关系户”现象尤其看不惯，对自己这个一度靠着枝爱风光如今又不知从哪弄来一个“特殊新人”的经纪人，恐怕早就积了一肚子意见。
今天这局面，显然是撞枪口上了。
“林老师。”
苏雨晴深吸一口气，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语气也硬了一些：“你老老实实教你的歌舞，完成你的教学任务不就好了？管这么多有的没的干嘛？训练安排是公司综合考量的结果，自然有上面的道理。”
她顿了一下，想起林薇之前对枝爱也并非全然认同，又补了一句，试图堵她的嘴：“还有，你可别忘了，人家枝爱当初来的时候，那是什么底子？歌舞几乎无师自通，天赋肉眼可见！给她集体训练那是为了观察和磨合，本质上她根本不需要从头学起！这能一样吗？”
苏雨晴本想强调白万雪是零基础，需要单独重点打磨，但没有想到自己这话反而像是点着了另一个火药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