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林薇夸张地叹了口气,脸上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她用手指点了点苏雨晴,又指了指白万雪。
“苏大经纪人,这话说的……你自己听听,站得住脚吗?枝爱是天才,是百年难遇的奇葩,行,我认!教她是省心,但也显不出我林薇多少本事,反正她怎么折腾都能成。”
她话锋一转,矛头直指苏雨晴:“可你呢?接连弄来这些个……‘特殊人才’。”
她特意在“特殊人才”上加重了音。
“上一个枝爱,是老天爷赏饭,砸你手里的,算你运气好。这一个呢?”
她的目光再次如刀般刮过白万雪,眉头紧锁:
“零基础?外形气质是特别,可偶像这碗饭,光靠脸和‘特别’够吗?声乐、舞蹈、体能、表现力……哪一样不需要千锤百炼?你现在连个最基本的能力调研潜力评估都没给我搞明白,就硬塞过来,还占用最好的资源……”
她逼近一步,几乎是在质问苏雨晴:
“你要是再带不出一个真正像样的能证明是你‘教’出来而不是全靠老天喂饭的好苗子,恐怕我们所有人,都难免要在背后嘀咕——某人是不是借着以前撞大运的功劳,躺在功劳簿上,来吃白饭的啦~?”
“你……!” 苏雨晴被这番毫不留情的抢白气得脸颊泛红,胸口起伏。林薇的话虽然难听,却多少又戳中了她一些不愿深想的隐忧和来自公司内部的压力。
然而正当她要反驳时——
“老师。”
一个平静空灵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白万雪不知何时,已经微微向前挪了一小步,正好站在苏雨晴和林薇之间那无形的火药线中央。
她抬起淡红色的眼眸,看向脸色不虞的林薇,表情是惯有的那种纯然认真,仿佛刚才那些激烈的指责和暗讽都与她无关,她只是听到了一个关键信息,需要确认。
“请问,万雪现在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林薇被打断,有些不耐,但面对白万雪那张没什么攻击性只是单纯询问的小脸,火气也不好直接发作,最后也只好硬邦邦地甩出来一个字:“讲。”
白万雪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用她那清晰得不含丝毫杂质的嗓音,问出了一个让在场两人都瞬间怔住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说。”
她微微偏头,像是在复述和确认林薇话语中的逻辑。
“枝爱她,现在就是这里——小爪事务所里,所有偶像当中,最厉害的那一个了,对吗?喵。”
这个问题如此直接,如此突兀,完全跳脱出了方才关于资源、待遇、能力的争论,直指一个简单的事实比较。
林薇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
她皱了皱眉,看着白万雪那双仿佛能倒映出真相的眼睛,犹豫了一瞬,但基于事实和自己的认知,她还是带着几分没好气,却也坦然地承认:
“那不然呢~?”
她摊了摊手,语气带着“这还用问”的意味。
“商业价值、粉丝基础、舞台实力、行业影响力……现阶段的小爪,甚至放眼整个同类型偶像圈,笠花枝爱都是断层领先的TOP。这不是公认的事实吗?”
得到这个肯定的答复,白万雪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种极其轻微的类似于“困惑得以解决”的明朗神色。
她轻轻“哦”了一声,然后,用一种理所当然的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般的平静语气,说出了接下来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那,接下来的事情,不就简单起来了吗。喵。”
“事情?” 林薇被她这没头没脑的话弄糊涂了,下意识反问道:“什么事情简单了?”
白万雪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望向训练室巨大的镜墙,镜中映出她纤细却挺直的身影,以及苏雨晴和林薇那张错愕的脸。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在空旷的房间里清晰回荡:
“现在剩下来的事情,难道不是很简单的逻辑么?”
她转过头,淡红色的眼眸依次扫过林薇,最后落在脸色骤然变得苍白的苏雨晴脸上,用那平铺直叙却仿佛蕴含着某种不容置疑法则的语调,缓缓说道:
“只要万雪,赢下了她。”
“——赢下了那个现在‘最厉害’的枝爱。”
她的语句在这里微微一顿,仿佛留给听众消化这惊人的目标,然后,轻轻抛出了那个在她看来顺理成章的结论:
“那,不就同样也可以证明……”
她的嘴角,似乎极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找到了明确路径的安然。
“万雪,就是这里新的‘最厉害’的那个偶像了,对吗?”
“……”
死寂。
训练室里,只剩下窗外远处隐约传来的城市喧嚣,以及三人轻重不一的呼吸声。
林薇彻底僵住了。
她张着嘴,眼睛瞪得老大,那张脸上的讥讽、不耐烦与愤怒几乎全都凝固了,转化为了一种难以置信的纯粹愕然。
她像是第一次真正“看见”自己眼前的这位银发少女,目光在少女的脸上来回扫视,试图找出哪怕一丝丝玩笑、狂妄或者是虚张声势的痕迹。
但她错了,这位经验丰富的歌舞老师最后只看到了一片令人心悸的平静和认真。
苏雨晴则是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自己发头顶,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她看着白万雪平静的侧脸,听着那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赢下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赢下枝爱?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吗?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不仅仅只是关乎于实力的问题,这背后更是关乎于挑战乃至于是去击碎掉枝爱那种骄傲的问题。
这根本不是一场简单的竞赛,这简直是在火山口上跳舞。
不,是直接向火山宣战!
林薇足足愣了好几秒钟,才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抬起手,有些僵硬地指了指依旧平静的白万雪,又转向一脸惨白仿佛预见了一场巨大灾难的苏雨晴,她的声音干涩,甚至还带着浓浓的荒谬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这个小新人……”
她喃喃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苏雨晴确认着什么。
“她到底……在说什么呢……”
是在说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笑话?
还是……在平静地陈述一个自己已然认定,并准备付诸行动的疯狂目标?
训练室巨大的镜墙,沉默地映照着这一切,将三个人各异的神色,和空气中骤然变得无比粘稠充满未知张力的气氛,无限复制,延伸向那未卜的冰冷深处。
阳光依旧明亮,却仿佛失去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