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仓库的阴冷和血腥气仿佛还附着在衣服纤维里。回到公寓，陈默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所有窗户，让晚风灌入，吹散那令人作呕的味道。艾莉娅则径直走进浴室，很快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陈默瘫坐在沙发上，大脑还在反复回放仓库里的画面——怪物的嘶吼、飞溅的黑血、守夜人冰冷的警告，以及艾莉娅那轻描淡写却雷霆万钧的一击。每一次接触那个世界，都在刷新他对“危险”的认知。
水声停了。艾莉娅穿着陈默那件过于宽大的白色T恤走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散发着清新的沐浴露香气，与刚才那个煞气凛然的魔女判若两人。她走到沙发另一边坐下，抱起一个软垫，沉默地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
“那个‘医生’……”陈默打破了沉默，声音还有些干涩，“你觉得，守夜人能搞定吗？”
艾莉娅用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发梢，闻言动作顿了顿。“守夜人不是废物，他们有自己的情报网和行动准则。但那个‘医生’……”她微微蹙眉，“他很狡猾，也很谨慎。用的都是阿豪这种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据点也是这种难以追踪的临时场所。守夜人想挖出他的根，没那么容易。”
“那我们……”
“我们等。”艾莉娅放下毛巾，琥珀色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亮，“守夜人大张旗鼓地调查，必然会打草惊蛇。那个‘医生’要么暂时蛰伏，要么……就会加快动作，或者露出破绽。”
她看向陈默，眼神里带着一种属于猎手的耐心：“在他下一个动作之前，我们需要积蓄力量，了解更多信息。尤其是……关于守夜人。”
陈默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守夜人，这个维护着表世界平衡的神秘组织，他们的行事风格、力量体系、甚至内部构成，对他们而言都是巨大的未知数。今晚短暂的接触，不仅没能化解敌意，反而让双方的关系变得更加微妙和危险。
“那个守夜人，好像……挺厉害的。”陈默回想起对方那柄符文短棍和瞬间展开的银白屏障。
“嗯，灵力凝实，战斗经验丰富，是个老手。”艾莉娅评价道，语气里难得带上了一丝认可，“他应该只是外围的执行者，但实力不容小觑。真正的守夜人高层，恐怕更难对付。”
她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陈默平时用来做笔记的纸笔，快速勾勒起来。不一会儿，几个结构复杂、带着奇异美感的暗紫色符文跃然纸上。
“这是……”陈默凑过去看。
“几个基础的能量遮蔽和反追踪符文。”艾莉娅头也不抬地解释，“守夜人对非人能量的感知很敏锐。之前是我们大意了，以为躲在家里就安全。从今天起，公寓周围需要布置一些预警和屏蔽措施。”
她将画好的纸推给陈默：“找时间，去买这些材料。”下面列了一串清单，大多是些常见的矿物粉末、植物精油，甚至还有一小块磁石和铜线，看起来就像是某种手工课材料。
陈默接过清单，郑重地点头。他终于意识到，之前的平静是多么侥幸。从现在起，他们必须更加小心，将这座公寓打造成一个真正的、能够抵御窥探的堡垒。
“还有这个，”艾莉娅又从口袋里（陈默一直没搞懂她那看似没有口袋的卫衣把东西藏在哪里）摸出一块指甲盖大小、颜色黯淡的金属片，递给陈默，“贴身放好。”
陈默接过金属片，触手冰凉，上面刻着比纸上更加繁复、精细的微型符文，中央镶嵌着一粒比沙粒还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紫色晶尘。
“这是？”
“一次性的护身符。”艾莉娅语气平淡，“遇到无法抵御的危险时，捏碎它。能帮你挡一次致命攻击，同时我会感应到你的位置。”
陈默握紧了这块小小的金属片，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微弱却坚韧的能量波动。这不仅仅是护身符，更是一份沉甸甸的承诺和责任。
他将金属片小心地放进贴身的口袋，点了点头：“谢谢。”
艾莉娅没再说什么，重新蜷缩回沙发角落，闭上眼睛，似乎有些疲惫。连续动用力量，尤其是最后那精准的空间穿梭和能量操控，对她而言显然并非全无消耗。
陈默看着她安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额前紫色的碎发遮掩着那对断裂的犄角。此刻的她，看起来如此无害，如此需要保护。
但他知道，在这具看似脆弱的身躯里，蕴藏着足以撼动现实的力量，以及一个来自深渊的、骄傲而孤独的灵魂。
他拿起那张写着采购清单的纸，又摸了摸口袋里那块冰冷的金属片。
风暴将至，他们无法置身事外。
那么，就在风暴眼中，建立起属于自己的方舟吧。
他拿起笔，开始在清单的空白处，添加自己想到的一些可能用到的日常物资和加固门窗的工具。
这一夜，公寓的灯光亮了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