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涵被接走了。
她的父母开车赶来，一对看起来朴实而焦虑的中年夫妇，对陈默千恩万谢，虽然他们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只当女儿是遭遇了恶劣的绑架案。沈舒涵依循陈默的嘱咐，没有透露太多细节，只是苍白着脸，紧紧抓着母亲的手，仿佛一松开就会再次坠入噩梦。
送走他们，公寓里恢复了两人世界的寂静，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沉重。
陈默刚关上门，转身，就看到艾莉娅站在客厅中央，微微侧着头，像是在倾听着什么无形的讯号。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陈默能感觉到她周身的气息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他们来了。”她轻声说，语气平淡，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守夜人？这么快？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门铃响了。
清脆的电子音在静谧的结界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陈默和艾莉娅对视一眼。艾莉娅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眼神冷静，示意他去开门。
陈默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门外站着两个人。
为首的正是那个在“夜鸦”和化工厂都有过一面之缘的冷峻守夜人。他依旧穿着那件黑色长风衣，身形挺拔如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厚厚的门板。
而在他身后半步，站着一个让陈默意想不到的人——
居然是那个在超市有过一面之缘、精神状态异常的灰瞳男人！
此刻，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略显宽大的灰色便装，头发梳理过，但脸色依旧憔悴，眼窝深陷，那双浅淡的灰白色瞳孔不再涣散，而是带着一种空洞的、仿佛被抽走了灵魂般的死寂。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生气的木偶。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这个灰瞳男人，果然是守夜人相关的人员？
陈默压下心中的惊疑，打开了门。
“又见面了。”守夜人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扫过陈默，随即越过他，直接锁定在客厅内的艾莉娅身上。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他的视线在触及艾莉娅的瞬间，明显变得更加凝重，显然化工厂残留的能量痕迹，让他对艾莉娅的危险等级有了全新的评估。
陈默侧身让开通道：“请进。”
守夜人迈步而入，那个灰瞳男人如同影子般，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当两人踏入客厅的瞬间，陈默能清晰地感觉到，整个公寓的结界能量场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了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守夜人脚步微微一顿，目光再次扫过四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他显然察觉到了这个空间的不同寻常，这绝非普通魔物能够布置的隐匿手段。
艾莉娅依旧站在客厅中央，没有移动，也没有丝毫示弱。她平静地回视着守夜人，琥珀色的瞳孔在结界光线下显得深邃难测。
守夜人在距离艾莉娅三米左右的位置停下，这是双方都能感到安全的距离。他开门见山，声音低沉：
“化工厂的事情，你们需要给出一个解释。”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压在艾莉娅身上：“那个级别的能量爆发，已经严重违反了‘潜规则’。还有那些被‘净化’的改造体，以及逃走的‘医生’。”
他特意加重了“净化”两个字，带着审问的意味。
艾莉娅尚未开口，陈默上前一步，挡在了她和守夜人视线之间，沉声道：“解释？守夜人先生，如果不是我们介入，沈舒涵现在可能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实验材料，或者更糟。那个‘医生’在进行惨无人道的生物改造，制造怪物，难道守夜人之前毫无察觉吗？还是说，你们默许了这种行为？”
他的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化工厂的所见所闻，让他无法对守夜人抱有任何好感。
守夜人眉头微蹙，看向陈默的眼神锐利了几分：“守夜人的职责是维持平衡，处理失控的超自然事件。至于隐藏在人类社会深处的罪恶，我们有我们的处理方式和优先级。”他话锋一转，再次指向艾莉娅，“但现在，我们讨论的是她，以及她所展现出的、足以破坏平衡的力量。还有她的身份——‘原初血脉’，我没说错吧？”
最后那句话，如同惊雷，在客厅里炸响。
他果然知道了！是从“医生”那里得知的，还是通过其他渠道？
艾莉娅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无比，周身的气息开始不稳，暗紫色的能量细丝在她指尖若隐若现。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沉默跟在守夜人身后的灰瞳男人，忽然抬起了头。他那双空洞的灰白色瞳孔，直勾勾地看向艾莉娅，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干涩、嘶哑，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的声音：
“钥匙……你是……‘钥匙’……”
钥匙？
陈默和艾莉娅同时一怔。
守夜人也猛地转头看向灰瞳男人，眼神中带着一丝意外和更深沉的探究：“秦博士，你说什么？”
被称作秦博士的灰瞳男人对守夜人的问话毫无反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艾莉娅，灰白的瞳孔里似乎有微弱的数据流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空洞。他重复着那个词，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梦呓般的诡异：
“维度……‘钥匙’……稳定……还是……毁灭……”
他的状态极不正常，仿佛某种被压抑的程序被触发，又像是残破的记忆碎片在不受控制地涌现。
艾莉娅皱紧了眉头，看着这个状态诡异的秦博士，眼中首次露出了凝重和……一丝疑惑。她似乎也在感知着什么。
守夜人看着秦博士，又看看艾莉娅，冷峻的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他显然也没料到秦博士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钥匙’……”守夜人重复着这个词，目光再次投向艾莉娅，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审视和警告，而是带上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忌惮、疑惑甚至是一丝……希冀的光芒。
原本紧张的对峙，因为秦博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陡然转向了一个完全未知的方向。
客厅里陷入了更加诡异和沉重的寂静。
陈默看着状态异常的秦博士，又看看眼神深邃的守夜人和面露凝重的艾莉娅，心中充满了迷雾。
钥匙？什么钥匙？维度？
这个突然出现的秦博士，似乎知道一些关于艾莉娅的、连她自己都可能不清楚的秘密？
而守夜人的态度，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变得微妙起来。
风暴的中心，似乎悄然转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