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琉音的通讯,在小公主意犹未尽的“那您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呀”的追问中结束。艾莉西亚笑着答应她,等事情办完,一定会回潮汐之城去看她和那只“彩虹灯”水母。
收起传音海螺,艾莉西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来自朋友们的关心和问候,像是一股股暖流,让她因为即将面对岩神领地这个硬骨头而有些紧绷的心情,彻底放松了下来。
马车已经驶离了高原的主体区域,进入了通往山脉的丘陵地带。这里的风,明显比高原上要小了很多,空气也湿润了一些。
前方,就是通往大陆东北方——磐石之脊的道路。
艾莉西亚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坚定。她感觉自己状态正佳,充满了力量和信心。她甚至有闲情逸致,开始思考见到那位传说中懒得出奇的岩之圣女时,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是直接拿出塞拉菲娜那封奇特的信,还是先礼貌地进行自我介绍?
就在她的思绪,完全沉浸在对未来的规划和一丝小小的期待中时。
毫无征兆地。
她发间那朵“轻灵花”,极其短暂地、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她腰间那个伊索尔德赠予的、专门用于侦测高阶能量波动的风语耳饰,也极其短暂地发出了一声几乎无法察觉的、尖锐的蜂鸣。
这声蜂鸣,不是通讯请求,而是最高级别的警报!
艾莉西亚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她的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她全身的汗毛在一刹那间倒竖起来,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战栗感,从她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她猛地勒住缰绳,让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艾莉西亚阁下?”卡尔和诺姆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艾莉西亚没有回答。她闭上眼睛,将所有的精神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感知上。
风。
风里有什么东西。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捕捉到了一丝混杂在自然风声中的、极其微弱,却充满了无法形容的、纯粹恶意的低语。
那低语,不是任何一种她所知的语言。它扭曲、混乱、充满了亵渎和疯狂的意味。它的核心意念,是一种纯粹的、想要将一切秩序都撕碎、将一切生命都拖入无尽深渊的、绝对的毁灭与窥视欲。
这股意念的本质,与她感知过的“黄印”污染同源,但又有着天壤之别。
如果说,之前在绿冠城遇到的陨石污染,像是一滩看得见的、肮脏的泥沼。
那么刚才那丝低语,则像是一种无色无味、却能瞬间侵蚀灵魂的剧毒气体。
它更加隐蔽,更加凝练,也更加……高等。
它出现得毫无征兆,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快到……如果不是“轻灵花”和风语耳饰同时发出了警报,艾莉西亚甚至会以为那只是自己长时间精神高度集中后,产生的一瞬间的幻觉。
“不是错觉……”
艾莉西亚喃喃自语,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她立刻调动神力,疯狂地向四周探查,但什么都没有发现。风还是那个风,空气中除了正常的元素之力,再也找不到任何异常。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但艾莉西亚知道,那不是幻觉。
那更像是一次……在极其遥远的距离之外,某个极其强大的存在,在进行某种信息传递时,无意间泄露出来的一丝微不足道的、溢散的信号。
而自己,恰好就在这信号经过的路径上,恰好凭借着水神神格和诸多神器的辅助,捕捉到了这丝足以让任何凡人瞬间疯狂的低语。
它们的触角……比想象中伸得更远,更无孔不入。
艾莉西亚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刚刚因为得到朋友支持而建立起来的轻松和信心,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警示,冲击得粉碎。
她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远远超出她想象的、无比庞大而恐怖的敌人。它无处不在,或许就在此刻,它的目光,正透过某个自己无法察觉的维度,窥视着整个世界,也窥视着自己。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缰绳,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了胸口传来的一阵温热。
是那枚“风之心”护符。它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不安,正在散发着它那坚韧而温暖的守护之力。
她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怀里。在那里,静静地躺着塞拉菲娜给她的那封、用虹光纱制成的、看起来乱七八糟的推荐信。
这两件来自长风高原的赠礼,此刻,像两个坚实的锚,将她从那股冰冷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无力感中,重新拉了回来。
她不是一个人。
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艾莉西亚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身体,重新放松了下来。
她睁开眼,那双天蓝色的眼眸中,虽然还残留着一丝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激发出的、更加锐利的斗志。
恐惧是没用的。退缩更没用。
敌人越是强大,她就越要变强。敌人越是无孔不入,她就越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她将这份致命的警示,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这不再是需要和盟友分享的情报,而是独属于她自己的、必须时刻悬在头顶的警钟。
“阁下,您没事吧?”卡尔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
“我没事。”艾莉西亚摇了摇头,声音恢复了平静,“只是刚才,好像看到了一只很奇特的鸟。”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没有再多做解释。
她重新扬起马鞭。
“我们走吧。加快速度,争取在天黑前,看到磐石之脊的山脉。”
她的语气,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
马车再次启动。艾莉西亚的目光,坚定不移地望向下一个目的地——岩神领地的方向。
她的旅程,从这一刻起,再也容不得半分松懈和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