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着那若有若无的悲伤歌声,她们在迷宫般的矿道里又前进了很久。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空气也变得越来越冷,那种来自地心深处的、古老而沉重的压力,让艾莉西娅都感到了一丝不适。
“我说,你确定是这边吗?”塔莉亚裹紧了身上的毛毯,有些不耐烦地问,“再往前,就是‘星辉之间’了,那里可是脉矿的能量节点,平时连我都不怎么过去的。”
“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艾莉西娅的回答非常肯定,她的感知,就像是雷达一样,牢牢地锁定了那个悲伤的源头。
又拐过一个弯,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如同水晶宫殿般的地下空腔,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这个空腔,呈一个完美的球形。它的穹顶上,垂落下来无数巨大的、如同钟乳石般的发光晶簇,散发着星辰般璀璨而柔和的光芒。而它的地面,则是一整块光滑如镜的、不知名的黑色水晶,清晰地倒映着上方“星空”的景象。
整个空间,美得令人窒息,也静得令人心悸。
“这里就是‘星辉之间’。”塔莉亚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放低了许多,“我们家族的记录里说,这里是创世之初,一颗星辰的碎片掉落后,形成的天然空间。”
艾莉西娅的目光,却没有被这壮丽的景色所吸引。她的视线,死死地盯住了空腔的正中央。
在那里,一个巨大的、由无数闪烁着星光的、不知名物质构成的物体,正静静地悬浮着。
它的形状,很像一个蜷缩着身体的人。虽然没有清晰的五官和四肢,但任何人看到它,都能第一时间辨认出,那是一个“生命”。
而那悲伤的歌声,正是从它的“身体”里,无意识地散发出来的。
更让艾莉西娅感到心惊的是,在这个人形物体的周身,缠绕着一圈又一圈不祥的、如同活物般的黑色雾气。那些黑雾,正在不断地蠕动、收缩,仿佛一条巨大的蟒蛇,要将中间的那个“星灵”彻底绞杀、吞噬。
“那是什么东西?”艾莉西娅的声音有些干涩。
“星灵。”塔莉亚的脸上,第一次完完全全地收起了所有的懒散和不耐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上古的记录里提到过,它是伴随着那颗星辰碎片,一同来到这个世界的生命。它没有实体,是一种纯粹的能量和意识的集合体。它一直在这里沉睡,它的存在,就是维持整个亘古脉矿能量稳定的核心。”塔莉亚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但……它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那些黑色的东西……是它的噩梦。”
“噩梦?”
“对,噩梦。”塔莉亚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它在做噩梦。而且,它的力量太强大了,它的梦,正在‘改变’这里的现实结构。”
她指了指周围。艾莉西娅这才发现,这个看起来稳定而美丽的水晶空腔,其实正在发生着极其诡异的变化。
那些垂落的晶簇,在以一种极慢的速度扭曲、变形。地面那光滑如镜的水晶,也泛起了一圈圈无形的涟漪。整个空间的结构,都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慢地、却不可逆转地侵蚀和改写。
“麻烦了。”塔莉亚低声骂了一句,“这东西要是再不醒过来,它的噩梦就会把整个‘星辉之间’都给吞噬掉。到时候,整个脉矿的能量都会失控,石心堡……甚至整个磐石之脊,都会有大麻烦。”
艾莉西娅的心沉了下去。她能感觉到,那黑色雾气里,散发着和“黄印”同源的、充满了扭曲和恶意的气息。
外神的污染,已经通过梦境,渗透到了这个世界最深、最核心的地方。
“你能叫醒它吗?”艾莉西娅急切地问。
“不行。”塔莉亚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力感,“我的力量,是‘存护’,是‘不动’。我能做的,就是用我的力量,暂时延缓这个空间被扭曲的速度,让它‘不动’。但我无法进入它的意识,也无法干涉它的梦境。那是精神层面的东西,我的力量……做不到。”
艾莉西娅看着那个在黑色雾气中痛苦挣扎的星灵,听着它那越来越悲伤、越来越绝望的歌声,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
她能感觉到,星灵的歌声中,充满了深切的孤独和恐惧。它就像一个迷失在无边黑暗里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而自己……
艾莉西娅想起了自己继承的水神神格,那代表着“同谐”与“治愈”的力量。想起了法拉尼尔长老教给她的、与万物沟通的方法。想起了在深海之中,塞西莉娅的记忆里,那些能安抚灵魂的古老歌谣。
她上前一步,那双天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坚定。
“让我试试。”
塔莉亚惊讶地看向她。
“我的力量,是‘同谐’。”艾莉西娅的声音不大,但却异常清晰,“它的本质,是沟通,是连接,是抚慰。或许……我能和它沟通,把它从噩梦里……拉出来。”
塔莉亚看着艾莉西娅,沉默了。
她看到,那个看起来有些单薄的银发女孩,此刻正站在巨大的、扭曲的晶石阴影下,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那双眼睛,清澈得就像是她家乡潮汐城上空,最纯净的天空。
那眼神里,有一种让她感到陌生的东西。不是力量,不是自信,而是一种……纯粹的、想要去帮助、去守护的温柔。
“喂……”塔莉亚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了,“你可想好了。那不是普通的噩梦,那是被污染过的梦境。它的里面,可能比你想象的……要危险一百倍。”
这是她第一次,对艾莉西娅,流露出如此明显的关切。
艾莉西娅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
“我知道。”她点了点头,“但是,总得有人去做。你帮我守住外面,好吗?”
塔莉亚看着她的笑容,又沉默了很久。
最后,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从她的岩石躺椅上,站了起来。这是艾莉西娅见到她以来,她第一次,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主动站立。
“……好吧。”她深吸一口气,双手缓缓抬起,按在了地面上,“外面交给我。你……小心点。”
随着她双手的落下,一股厚重无匹的、金黄色的能量,从她的身体里,猛地扩散开来!
整个正在扭曲和波动的“星辉之间”,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一切,都静止了。